扁担悠悠岁月长

来源:江山传媒集团    作者:柴利娟     时间:2022-09-14 11:05:54    「我要投稿

  我看过别处的人们挑柴的模样——有的直接将长长的柴火绑成一捆,然后放在肩上扛回家或拖回家;有的地方也用扁担,但是扁担两头的柴火是竖着放的。而我们这边,扁担两头的柴火,是横放的。所以我们砍柴的时候,会将太长的柴火砍成一段一段,然后绑成两捆,用扁担挑着。

  我们的扁担,一般是用竹子做的。两头尖尖,中间扁扁。扁担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农具之一,家家户户都有。

  父亲的手很巧,8岁那年,他给我做了一条小扁担。父亲将竹子的竹梢砍掉,右手将磨得锃亮的柴刀对准了竹根部,左手对着柴刀背面使劲拍一下,竹子便开裂了。他两手各抓住竹子的一边,一用力,只听见“刺啦”一声脆响,原本圆滚滚的竹子,便成了两半。只见父亲手中的柴刀上下翻飞,不断地砍、削。不久,两根大小不一、长短不一、两头尖尖的扁担便出现在眼前。

  我看着那比我高一点、跟我巴掌差不多宽的扁担,欢喜得紧。我的小扁担一面白白的,似乎能闻到笋的清香;一面青绿色,有一股淡淡的竹香。

  过了几天,我扛着这根崭新的扁担,跟表哥表姐们一起去砍柴。小小的扁担,让我觉得自己瞬间长大不少——从此之后,我的肩上也能挑起生活的风雨。

  第一次去砍柴,是在一个夏天。我跟表哥表姐们要去的地方离家很远。去时,炙热的阳光,似乎要将我们烤出油来。等进入树林,瞬间感觉暑气全消,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凉沁沁的,不禁舒服地叹了口气,感叹“夏木阴阴正可人”。

  虽然之前已经用过柴刀割过草,但砍柴则需要更大的力气。我因刀法不好,右手食指根部很快就起了一个水泡,火辣辣地疼。待砍到一半的时候,天忽然下起大雨来,我未免心慌意乱,跟着大家将自己砍的柴放到一起,准备捆绑后挑回家。

  我第一次捆柴,怎么捆也捆不好,急得泪流满面却不自知。表姐们熟门熟路地捆好了自己的柴,又过来帮我将柴捆好。我挑着小小的一担柴,紧紧跟在她们后面。因为柴火不重,我将背挺得直直的,扁担的两头安静地在我的两个肩膀之间转动。我看到前面表姐她们的扁担都是弯的,两头下沉,走路的时候肩上的扁担弯曲起来像只虾子。

  夏天的雨是过路客人,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被淋湿的衣服,也很快就干了。我们走在回程的路上,谈天说地,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鸟雀。

  虽然我挑的柴火很轻,但第一次挑担的肩膀实在稚嫩,不久就感觉疼了。但倔强的我不愿意吭声,只是扁担在肩膀上换来换去的频率高了。

  回家后,父母亲并没有对我砍柴的事情过多关注,在农村,有很多比我小的孩子早就出去砍柴了,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只是晚上我说肩膀疼的时候,母亲掀开我的衣服看了一下,说红肿了,她又看到我手上的泡,眉头皱了一下。后来,她在我的肩膀上和手上起泡的地方,抹了一点什么油,她说:“明天就好了。”

  自那之后,那根扁担跟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渐渐长高,力气越来越大,扁担却还是小小的,短短的。而我挑的柴火越来越重,这根扁担终于也跟别人的扁担一样,弯成了一只虾的模样。

  后来,父亲又给我做了根新扁担,因为我已经能够挑起更重的担子。我的第一根扁担,便落到了妹妹的手里。它的脸早已经褪去了青色,过去有点粗糙的两头,已经被磨得光溜溜。

  新扁担发着绿光,看得人心生喜悦;旧扁担发着幽光,上面留着我过去的岁月和风雨。我嘱咐妹妹好好用,她郑重地点头,好像接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从小学到初中,只要是不上课的日子,我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砍柴。那十几年间,扁担是我最亲密的伙伴之一。我们一起挑着风沐着雨,挑着艰难的岁月。它总是安安静静地卧在我们的肩头,负重的时候则沉默不语,只是绷紧了身子,在我们的肩头唱“哼哧哼哧”的歌。我不知道扁担是否也曾如我般痛苦过、埋怨过,不知道它是否也想逃离烈火烹油般的生活。它只是默默地陪伴了我一年又一年,什么也不说。

  它的容颜,由青绿可爱变成了满脸黄褐斑。它的脊梁,由挺直坚韧变得弯曲松脆。而我,由一个小小的姑娘,慢慢长大,经过风雨的淬炼,成了一个满脸风霜但经得起各种考验的人。

  我老家房子前些年已卖给了别人,别人已经盖了新房。正月里回去拜年,我站在远处看别人的新房,恍惚中,我看到我的小扁担靠在门前墙上。我用目光抚摸它不再年轻的容颜,然后我眼睁睁看着它被人投入灶膛里,化为灰烬。但我会永远记得它来过我的世界。它在我旧岁月里,它在我的梦里。

  小小扁担长又长,担着风雨和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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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丽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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