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因为归期的临近而变得不一样起来。直插云天的三爿石,清波漾漾的须江,曲折绵延的仙霞古道,小桥流水的廿八都古镇……都在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想起家乡——长台,那个朝可闻鸡鸣犬吠、暮能看炊烟袅袅的小镇,那个嵩溪缓缓流淌、穿镇而过的小镇。嵩溪的一边是老镇,尚有些古朴的建筑。当老人们在门口拎着火熜晒太阳的时候,你会感觉岁月好像在往回走。时间沉甸甸的,在咯吱作响的木板门上、在黛青色的砖墙上、在烟灰色的瓦片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剪影。
嵩溪的另一边是新镇。这里有高楼,有商铺,有广场。在每个晴朗的夜晚,华灯初上,广场上就会响起时下流行的音乐,热衷跳舞的小镇大姐、大妈们会在这里尽情舞蹈。尽管她们跳得不怎么样,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的舞步和节奏也许跟艺术无关,但一定跟幸福有关。
再过几天就要回家了,对女儿的思念也越发频繁起来。离开家乡的那一天,我特地送她去了幼儿园。她走进幼儿园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跟我挥手说“再见”的背影常常在梦里出现。将近半年了,她一定长高了吧?上了一个学期的幼儿园,一定更能说会道了吧?这次回去,她会怯生生地躲着我吗?真想抱起她,举过头顶转个圈,然后听听她“咯咯咯”的笑声,那一定是最美最美的乡音吧!
家乡的人、家乡的景,都让归期变得漫长起来,每每想起,便会无端地缱绻出莫名的情思。水岸上黄色的小野花笑啊笑,赤脚的小孩提着小竹竿跑啊跑,洗衣服的女子把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衣服叠在石板上,棒槌敲在衣服上,砰——砰——砰——一下一下,敲着我的心房。遥远又近在眼前的,那就是家呀!
可是,多么矛盾,在无尽的期许中,竟也夹杂着些许的不舍。是啊,回家,就意味着要离开新疆乌什这个“家”。虽然意义不同,但近半年来,心跳和脉搏都已经和乌什同步了。我亲爱的维族学生和维族朋友们,他们的笑容和这里的阳光一样,永远那么灿烂。此刻,他们向我挥手、笑着叫我“阿达西”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回家,也带着他们的祝福,和对他们的不舍。期待再见时,你吹着口哨穿过人群,我倚着白杨,让阳光穿过指缝,在美丽的乌什大地上烙下单薄却坚定的身影。
归去,在一个冬季,我寻找走散的自己。他在门外,期待一场雪。我说:走吧,向着阳光。他回头一笑,消失在——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