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口是新疆阿克苏地区乌什县热斯太街,街道两旁各种着一排树。我竟没有发现,正对着宿舍大门的这棵树最近简直美得不像话。叶子已经黄透了,却仍旧挂在枝头。你能想象这样的画面吗?满树的叶子小小的、密密的,没有一丝杂色,全部是金黄金黄的。在生命的尽头,它们美出了新的高度。
假如不是门口正在施工,我倒是非常愿意在这样的街道两旁散步。最好是黄昏,空气里有太阳的余温,光线像小时候家里35瓦的灯光。当路过这棵树下的时候,最好吹过一阵风。那时候,叶子们就会窸窸窣窣地说起悄悄话来,偶尔会有几片愿意跟着晚风一起去流浪。树很沉默,它只闭着眼睛听,不插嘴,也不挽留。这个时候,最好有人在这棵树下停下来,只要一小会儿就好——这盛大的追忆,需要有一个人来见证。那个人不是我,我只愿意看此刻的它们。
地上也有叶子,但跟枝头的完全不一样。哪怕它们上一分钟还挂在枝头,但就是那么奇怪,从离开树枝的那一刻起,它们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们会慢慢蜷缩起来,鲜艳的、明亮的黄色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褪得干干净净,然后在你的眼里、心里狠狠地留下枯萎的痕迹。
所以,比起地上的落叶,我更愿意抬头看那些仍旧挂在枝头的叶子。自从发现了它们,每次路过,我都会抬起头来看一看。它们一天比一天少了,我知道,终有一天,这满树的叶子都会离开,会蜷缩,会枯萎,会完成它们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然后零落成泥碾作尘,进入另一个轮回。这神奇的生命啊,它不屑和任何人说话,却用自己的方式演绎了最朴素的真理。
我真喜欢这棵树,它让我想起童年和村庄,想起那个“愿做一棵树”的三毛,想起生命和光。
我真喜欢这棵树,它点亮了我的去路和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