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儿子墨墨去上学,一再叮嘱我不用送,他要自己去。我站在小区的香樟树下,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走过花坛,拐到8幢那边去——那是他同学的家,他要去和同学会合,然后结伴去学校。
正是谷雨时节,万物葱茏,草木繁盛,整个小区里氤氲着香樟花的香味,枝叶葳蕤,鹅黄新绿。然而半个多月前,香樟树才刚经历了一场新旧更迭,新叶刚出,老叶凋蔽,满街落叶纷飞,在草长莺飞的春日里也是另一番景象。
香樟树在南方是常见的一种树,花开时,气味芬芳,而且材质防虫,以前人们喜欢用香樟做衣箱,是儿女成家时做家具的上好材料。因为是市树,大街上、小区里种满了香樟树,花开时节,真是满城尽是樟花香。在乡村,它还是一种吉祥树,很多村庄有古樟树,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树龄的也不乏见。高大的树身贴满了红纸条,这是一些小时候比较难养的孩子,父母想要借香樟的长寿给孩子添福。它也广展树冠,护佑着一方水土。
大多数树木会在入冬前完成落叶,光凸着枝桠积蓄来年新生的力量。但香樟树不是,它硬挺着熬过风霜雪雨的凛冬,当春回大地、阳光温热,老叶下探出新的生命,它才觉得真正功成身退的时候到了。忽然间感悟到,我们带娃,大概也如这香樟树一样吧。
墨墨上小学之前非常黏人。初入幼儿园,其他小朋友的适应期,短的两三天,一般个把星期,他的适应期特别长,足足拖了一个多月。而且天天哭,大人在的时候哭,大人走了也哭,那段时间每天嗓子都是哑的。有时候心软,想着本来也还小,要不大点再去,但后来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如果这次半途而废了,下次去还是会哭,那之前的苦就白受了。好不容易适应了,初入集体生活的后遗症就来了,隔一段时间就感冒发烧,没办法,后半学期只能回家休息,下学期再去各方面就适应了。
一年级初入校门,一切都还未熟悉,每天都要安排接送,忙起来时,觉得生活一地鸡毛。到二年级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呵护。直到有一次,送到学校,他发现一本书忘带了,自己跑回家,再赶回去上学。猛然发现,其实孩子的独立意识还是很强的。于是尝试让他自己上学,但早上还是需要我送到小区边的马路口,下午放学后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一直到家才会挂了,潜意识里还是没有安全感。
但一段时间后,我惊讶地发现,他放学后,到家很久了都没有电话打来,心里又莫名的失落。而现在,早上也不想要我送了,要和同学一起走。风吹过,香樟花扑簌簌往下掉。我不知道樟树叶落的时候,是否有过不舍,但此时,我是既失落又欣慰。出生时软软的一团小娃,已经慢慢长大,逐渐高大硬朗,不断经历风雨,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然后慢慢淡出我们的生命。
岁月更迭,时光承转,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自我革新。旧的事物,无论是在冬季立即退出,还是守望到春季,到最后,新的事物终究需要自己成长起来,栉风沐雨,方能开花结果,枝繁叶茂,一步步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