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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峡口的书画缘

来源:江山传媒集团    作者:吴伟     时间:2021-02-20 08:54:02    「我要投稿

  我爱好书画、篆刻,在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院学的专业是美学,曾出版过5本与美术有关的著作,侧重于作品介绍和理论研究。在书画、篆刻作品的实践和创作方面,我则是业余水平,但经老师们的指点,获过一些奖项,也有作品被收入书中,取得了一点小成绩,这些都是与我在峡口的成长经历分不开的。

  峡口吴氏是来自古徽州休宁县西乡和村(现改名溪口镇和村)的徽商。《峡口古镇》(2009年版)的作者、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师罗德胤在书中说:“吴姓始迁祖吴学钟,于清中后期定居峡口。”到了第四代“克”字辈,吴氏家族的经济实力达到鼎盛,开设的店铺有纸行、过载行、南货店、棉布店、药店(同春堂)、酱园(公泰酱园)、酱坊等。我虽是在江山县城出生的,但在峡口长大,直到上高中时才离开峡口,所以,峡口的山水、田园、建筑,以及峡口的人和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与峡口的书画之缘,更是值得回顾。

  1983年暑期,峡口文化站创办了业余文化艺术夜校,设置美术、书法、创作3个班,共80名学员,教室设在百货商店的二层。那年,我是峡口乡初级中学即将读初二的学生,参加了文化艺术夜校的书法班。书法班学员中有一名和我同龄的男生,其他78名学员都是成年人,来自峡口的四面八方各行各业,其中就有峡口乡卫生院的青年医师姜华及其同事。书法班的老师是廖以忠。《峡口镇志》(2012年版)是这样介绍廖老师的:“田丰村书画家廖以忠,是市文化馆专业书法干部,浙江开明画院画师。2001年9月,由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廖以忠画册》。”在“人物”专章中又有介绍,其中说到:“1983年,他的一幅书法作品在全国卫生系统美术摄影书法展上展出。”

  我在参加夜校前没见过廖以忠老师,但我经常见到他哥哥,因为我们均是田丰村的,在同一个生产队。廖老师上课时很有激情,将课堂示范和学员练习有机地结合起来。他注重交流,会对学员的作业逐一指点。我曾专门向他请教过书法帖子里一种“点”的写法。廖老师说他喜欢任政的书法,刚好我家有一本书里刊登了任政的作品,我就把书借给他看,他很高兴。任政是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那时,我的作品在1982年6月1日江山县少年儿童美术展览中获得了优秀奖,画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获得的奖品中有一方歙砚,装砚台的木盒子上贴有任政写的“书法要从小学起”,所以我当年也特别注意到任政这位书法家。应学员的强烈要求,廖老师慷慨地赠送给学员们书法作品。他给了我两幅作品,其中一幅是书圣风格的行书,写的是叶剑英元帅的诗:“借得西湖水一圜,更移阳朔七堆山。堤边添上丝丝柳,画幅长留天地间。”这首诗描绘的是广东肇庆的七星岩美景,以西湖和阳朔来比拟。我后来猜想了一下廖老师喜欢书写这首诗的原因:一是诗中提到了西湖和阳朔美景,二是肇庆是出产端砚之地,三是廖老师可能期许或希冀自己和学员的作品如美景一般能长留天地间。廖老师赠给我的另一幅书法作品是舒同体,我虽能欣赏这种字体,但已不记得具体内容了。

  在参加文化艺术夜校书法班学习期间,我还给廖以忠老师看过我十一爷爷吴新夷画的《百蜨图》。当时廖老师一眼就看出这是吴新夷的作品,并发出惊叹。《百蜨图》是一本自制线装书,封面上隶书“百蜨图”3个字秀美端庄,内里是薄薄的淡黄宣纸(类似四川竹纸),开本基本是正方形,大约有50多页,后面还有四五页空白;画面上的蝴蝶虽未着色,但栩栩如生,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翩翩飞舞,姿态万千,轻盈的翅膀能让人感到空气的颤动;每幅画上都有题诗,潇洒飘逸的行书满是书圣“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韵味。我的十一爷爷曾在江苏省人民美术工场和南京军事学院工作过,因家庭成份原因回到峡口,后又全家下放姜村垄。回想起来,我至少和十一爷爷见过3次面,有过交流。我经常翻看的民国石印本残本《芥子园画谱》,就是我父亲从十一爷爷那里借来的。我父亲吴延福(后改名明华)年轻时学过医,也有一段时间从事油漆工作。他能写善画,我看过他在峡口老宅里油漆家具,有时在家具上画风景、梅花,或在家具上写毛体字,如“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之类。在十一爷爷的画册和父亲的影响下,我喜欢上美术。

  关于峡口文化站创办的业余文化艺术夜校,《峡口镇志》(2012年版)有3处提到。第一处是“大事记”:“是年,峡口业余文化艺术夜校学员创作的《牛惊后》农民画,在省农民画展览会展出。”第二处是第十九章“文化”第一节“文化机构”:“峡口文化站:1983年,创办为期4个月的业余文化艺术夜校,设美术、书法、创作3个班,培训学员80名。”第三处是第十九章“文化”第三节“书画剪纸、摄影”:“1983年,镇业余文化艺术夜校学员创作出绘画作品50余幅,其中1幅题为《牛惊后》的农民画,被选送到省农民画展览会展出。”《峡口镇志》没有提到业余文化艺术夜校是几月份开始举办的,而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当年的夏天。

  文化艺术夜校结业时,文化站负责人严洪元要求学员创作作品,并举办一次师生作品展。展览地点是在文化站斜对面峡口影剧院入口处旁边的房间里,也就是在文昌阁巷巷口。我印象比较深的有几幅作品:一是廖老师的书法作品(那时没见过他画画),二是峡口小学教师何景升的国画雄鹰图,三是陈江华创作的《牛惊后》,四是林场职工李君辉画的《耄耋图》(《猫蝶图》)。我交的是一幅《猫图》和一幅《深壑瀑布图》,画得很一般。

  在我小学四年级时,何景升老师是校领导兼任美术教师,教我们画画。他的雄鹰图,画的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老鹰,配以苍松,形象生动,笔力遒劲。《牛惊后》的作者陈江华,家住峡口镇老街上街,是我同学陈奇华的小叔。陈江华是我母亲的学生,他在小学时画画就很好,我曾看见他小学时的美术作品。《牛惊后》画的是在铁道附近的一只水牛,因火车经过,受到了惊吓;一位农民正竭尽全力,力图控制住惊恐的水牛。画面展示的是惊心动魄的场景。背景有柳树、田野、铁轨(似乎还有火车头)等农村中的景物。以安详的场景反衬急剧争斗的瞬间,画面充满张力,体现的正是德国戏剧家莱辛在其著作《拉奥孔》中阐述的“最富有包孕性的顷刻”。

  画猫的林场职工,我当年不知道他的姓名或是忘了,他是艺术夜校美术班的老师。我同学周慧清从小在林场长大,她告诉我,画猫的老师叫李君辉。其实我当初很想报美术班,但因经常翻看《芥子园画谱》,知道书法是国画的根基,所以最终我还是参加了书法班。李老师画的是工笔猫图,猫的形神兼备,多姿多态,生动有趣,再配以工笔牡丹和蝴蝶,极富赏心悦目的效果。因为结业时我交的是一幅猫图,李老师就指点了我几句,指出我画中的不足。多年以后,我知道他继承的是现代画家曹克家的画猫法。中国传统工笔画兽都是用细笔一根一根地画兽毛,这种画法在表现动物皮毛的柔韧和质感方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而曹克家在古人用笔的基础上变为一笔多锋,即一笔就可以画出缕缕润泽的绒毛,再作层层敷色增强兽毛的质感。我画的猫恰恰用的是传统画兽毛的方法,质感和柔韧性都不好。李老师指点我,说要在砚台上将笔锋舔平,即类似排笔,这样就能做到一笔多锋,在此基础上再作渲染。曹克家猫图的补景大多为小写意草虫画,有的是他自己的补景,有的是画家齐白石或陈半丁或王雪涛的补景。李君辉老师画的猫图,补景也是工笔画,这是与曹克家作品的不同之处。

  当年在峡口吴家老宅,我多次仔细欣赏过隔壁姜绪双表叔房间壁板上贴的猫嬉图,那就是典型的曹克家画法。1987年,我在江山县新华书店买到了雨新、方工著的《画猫技法基础》,激动万分。方工(王振芳)师从曹克家学习画猫20多年,而雨新(王宗光)则擅长画写意花卉。方工工笔画猫,雨新补写意花鸟草虫,这本父女合作的著作带给我无穷的愉悦和美的享受。我认为,李君辉老师画猫的水平,和他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谈到花鸟草虫画,不得不说一说峡口一位民间绘画高手洪水师傅。在20世纪80年代,峡口镇老街中街有一家“峡口工艺厂”,主要生产骨灰盒,在炭行巷巷口的斜对面。工艺厂有一个房间,临街开了一个窗户。可能是需要良好的光线,洪水师傅每次都坐在窗户近旁的位置给骨灰盒画草虫。我有好几次站在窗户旁看他画画,当然注意不挡住光线。洪水师傅不赶我走,或许他太专注而没看到我。骨灰盒的两端刷有白色油漆,洪水师傅就在白底上用毛笔沾上颜料,画上石头、兰花、竹叶、菊花、螳螂、蟋蟀等。估计等颜料干了之后,漆工再给骨灰盒刷一遍清漆。洪水师傅的技法非常娴熟,工作效率也很高,作品是典型的国画草虫画法,功力深厚,韵味无穷。在我眼里,那些骨灰盒上的画都是精美的艺术品。

  在上文化艺术夜校班期间,有一天傍晚,我在父亲药店里仿照《芥子园画谱》画《深壑瀑布图》,父亲在一旁指点我。洪水师傅恰好路过,他可能看到一对父子正在讨论画画,就走进店堂里来看。我是先在纸上用铅笔打了一个轮廓,经营了一下位置,然后再画的。洪水师傅告诉我,要先做到胸中有数,然后直接用毛笔画。洪水师傅对我的指点,与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的理论是相通的。郑板桥在谈画竹时说:“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化机也。”画画要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是一个从审美感知形成审美经验,再到审美创造的过程。回想起来,洪水师傅似乎是艺术夜校美术班的老师,那时我曾为自己没参加美术班而感到后悔和遗憾。

  我父亲经营的延福堂药店于1983年5月18日开张,地址是在峡口镇老街下街的邮电所(电政)斜对面。当年,峡口镇只有供销社的同春堂和新开张的延福堂两家药店。1984年,延福堂药店搬迁到淤头镇老街继续经营。这为业余文化艺术夜校开始举办的时间提供了一个旁证,即夜校的开始时间肯定是在5月18日延福堂药店开张之后。那天洪水师傅为何会经过延福堂药店门口呢?我推测他是完成工作后在回家的路上途经药店。我同学周海明的父母是当年峡口工艺厂职工,海明告诉我,洪水师傅的家在旧街王八里村。旧街(区别于老街)位于大溪(须江)北岸,必须从老街的下街过木桥到对岸去。很多年过去了,洪水师傅肯定不会记得当年那名在药店里画画的少年,更不会想到他的两三句话会给这名少年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在几十年之后依然记得他。

  我的十一爷爷吴新夷在20多年前已驾鹤西去,廖以忠老师和何景升老师分别于2004年、2005年仙逝,洪水师傅也于几年前告别人间,李君辉老师的踪迹不得而知,而我父亲和陈江华均已步入晚年,但我坚信他们创作的作品肯定会历久弥新,长留人间。阔别故乡多年,最难忘的还是故乡的人和事。当年那名痴迷书画的懵懂少年不会知道,离开峡口其实就是与一些人的永别。台湾诗人席慕蓉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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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伍江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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