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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浓浓乡音 讲古老故事 ——读散文集《老清湖谈古天》

来源:江山传媒集团    作者:竹潜民     时间:2021-01-29 08:55:51    「我要投稿

  “我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

  随着江山市清湖码头乡贤会和清湖书院的成立,“清湖码头文化丛书”第一辑《老清湖谈古天》应运而生。清湖书院院长程逵鹏君嘱我写一书评,我自认为能够承担的,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为何这样说呢?因为我与清湖实在是有不解之缘。我不是江山人,1967年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江山后报到的第一个单位就是清湖中学,当时我就见识了这个小巷蜿蜒、市面稠密的精致小镇,更见识了清湖的大溪、渡口和码头,觉得太像沈从文笔下常常写到的、读了叫人魂牵梦萦的湘西渡口了。到1971年,我娶了清湖的姑娘为妻,更是常来常往,熟知了清湖的那山那水那潭那井。后来到了李白唱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安徽泾县的青弋江畔,又觉得清湖的小江郎,除山势略低一些外,与深不可测的桃花潭神似,更为其风光所倾倒。尽管我在江山工作、生活了18年后,1985年调到了宁波,但以后经常回清湖探亲,对清湖的山山水水始终念念不忘,我老伴、两个女儿经常会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清湖大溪里的水那才叫好呢”“老妈是喝八角井的水长大的呢”,等等。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说自己是有资格写《老清湖谈古天》书评的。但说来惭愧,虽说是妥妥地做了半个世纪的清湖女婿,但直到读这本书以前,对清湖的了解还是粗线条的,虽说也读过一些有关清湖的资料,但那都是一鳞半爪。直到读了这部由吴拯修君主编的散文集,才对清湖有了全面的了解。为了写书评,我将清华大学罗德胤博士编著的“仙霞古道”一套书对照起来读,凝视着清华大学学生绘制的清湖平面图,我不禁想到:

  从草舍泥墙、穷街陋室的乡间小村,到舟楫塞港、桨声橹影的繁华码头,再回归到粉墙黛瓦、三街六巷的静谧小镇,清湖的历史是怎样走过来的?历代清湖人是怎样传递历史的接力棒的?从充满平民色彩的泉井坊、卖柴埂、花田埂,到包含文化意韵的百岁坊、五圣殿弄、十九曲弄,再到富于历史质感的当店井、育婴堂弄、盐码头弄,街巷逶迤、鳞次栉比,那一块块石板、一级级台阶、一个个门庭,里面隐藏了多少个故事,包含了多少喜怒哀乐、百味人生?

  且不说清湖的地理位置,就像《边城》中的茶峒渡口连接湘黔一样,清湖则是连接浙西和闽北的仙霞古道第一站,人称“闽浙要会”,这些我从历史资料中多多少少读到过一些;也不说有多少历史名人在这里风云际会,就像桃花潭曾飘荡过李白与汪伦踏歌声一样,这里也有唐末黄巢大将军饮马清湖溪、南宋丞相史浩重建仙霞路、明代徐霞客笑谈小江郎的记录,这些我从《江山市志》里可以读到,本书中王石良的《徐霞客三游小江郎》、王保利的《追寻徐霞客的身影》也都有详细而精彩的记载。而《老清湖谈古天》这本书更有其他书中读不到的东西,那就是我从一个个胡子里的故事中认识了形形色色的清湖父老乡亲,他们中既有名门胄裔,也有贫苦庶民,既有饱学之士,也有目不识丁,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形象俱全、应有尽有,组成了可敬可爱的父老乡亲群体。

  这些父老乡亲,大致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历史人物,虽然算不上是大人物,但至少是清湖地方史上可记下一笔的先贤。这里有帮助朱元璋打天下,被封赐万户侯的功臣周显六(周光星《周显六献粮封万户》);有为革命作出贡献的前辈烈士,如在上饶集中营牺牲的中共地下党人张实(周光星《监狱里的“红色教授”》);有事业有成的老板,如出身徽商,读书、抚琴、书法样样在行的公泰酱园老板吴新民(吴伟《峡口吴氏与公泰酱园》、周荣诰《清湖忆,能不忆公泰》等);有名扬一方的浙西书法家、中医名家周浃(周荣诰、周树林《浙西名师——周浃》);曾是国民党官员,后成为民主人士,在清湖多少给人以神秘之感、最后在家乡终老的李直(柴俊树《李直和他的〈觉悟之路〉》、周浩敏《儿时杂忆》)等。家乡的山水抚育、滋润了他们,同时他们也以自己的历史和成就反哺家乡,为清湖增添了声誉和光彩。还有一些篇章,不是写一两个人的,如周光星的《我和“清小”》不仅写了一家三代人与清湖小学的渊源关系,同时写下了清湖小学校史上的重要人物,具有历史档案的价值。

  第二类是智商甚高、富于才华之辈,但由于历史的原因,经历坎坷,历尽曲折,可谓是悲剧人生。他们中有参加过远征军,做过地下党的内线,多才多艺却一生磕磕碰碰的伍石敢(汪逸羽《好友伍石敢》);有“出县城南门写字第一人”的书法家徐以雅,早年甚有成就,中年后却长期在集市上写对联以维持生计(程逵鹏《砚边风雨四十年》、杨芝荣《我所知道的书法家徐以雅》、周辉芬《笔砚相亲道不穷》);还有年轻一辈的程遥鹏,上世纪50年代中期以优异成绩考入军事学院,却被当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遣返回家乡,后虽平反,但人生终究未能尽如人意(程似锦《程遥鹏先生》)。他们出于清湖,外出闯荡后带一身创伤回到故乡,忍辱负重,又坚韧不拔,历尽了生活的悲欢。正如费翔歌词所唱的那样:“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

  第三类是最普通的下层百姓、市井细民,他们似乎无足轻重,但本书的作者没有忽略他们,却以大量的篇幅记录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命运浮沉、精神消长。这里有对孩子们亲切有加、对仗势欺人的恶棍嫉恶如仇,牢记“帮人一次千人夸,害人一次万人骂”古训的渡船公公(汪东林《渡船公公》);有奔走于仙霞山道、善于寻找商机的仙霞挑夫(柴俊树《寻找最后的仙霞挑夫》);有世世代代以撑船为生,经历过江面上的暗礁、险滩、暗流、漩涡的清湖船娘(杨小玲《清湖船娘》);有欠了别人4分钱,过了一两年还认认真真还钱的挑水小旺(吴拯修《老街三章》);有手艺精湛、干活一气呵成的烧饼师傅周高寿(周淑清《父亲和清湖烧饼店》);也有出身殷实人家、一辈子勤勤恳恳当普通员工的毛主英(姜寒松《穿印花旗袍的女人》),等等,有的细腻刻画,有的寥寥数笔,使这些人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当然,本书的作者本身都是列在清湖父老乡亲行列里的,我在这里见到一大批新交旧友,全书34位作者,我原本熟识或见过的约占一半。作者群中,除汪东林、蔡恭、吴拯修少数几位资深作家外,其余大多是业余作者,或是文史爱好者。但因为大家写的是身边的人,很多篇章就是在写自己或自己的家族,所以如行云流水,笔力轻松自如,毫无斧凿之嫌,似乎无技巧可言。但正如行家所说的那样,看不出技巧的文章,就是有最大的技巧。这本散文集在塑造人物上的功力,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创造意境。中国作家撰写散文,历来重视对意境的创造,从刘勰到王国维都提倡过“意境说”,王国维认为:“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而所谓意境,就是将深刻的思想、动人的感情,通过生动的画面表现出来,使内情和外物相融和,深意和场景相交织,从而打动读者,感染读者。《老清湖谈古天》是一本耐看的书,其原因就在于创造了一个个艺术意境。

  请看程似锦《程遥鹏先生》一篇:清清的溪水、蓝蓝的天空、长长的竹篙、溜溜的波纹,古老渡口,树影摇曳,母亲正在送别即将远离故乡的儿子,“多少亲昵、多少疼爱”“几多叮咛、几多期待”……小伙子考上了远在西安的电讯工程学院,踌躇满志、英姿勃发,家乡的青山绿水都在为他祝福。然而好景不长,因说了几句不合事宜的话,几年后竟被遣送回家,同一座航山、同一条清溪、同一个码头、同一艘渡轮,却迎来了雄鹰折翅、打入另类的游子,“踏着沉重的脚步,归乡路是那么的漫长……我曾经豪情万丈,归来却空空的行囊”,这种心境、场面融合的意境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引起了人们的联想和共鸣。相信每一位在外的清湖游子,无论是顺境逆境,一旦回到故乡,都会到那山下、那溪边、那渡口,感怀伤世、追昔抚今。由此就可见,作者在散文中创造的意境,在读者心中能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了。而蔡恭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标题即是对环境气氛的渲染烘托,奠定了全篇诗化、写意的风格,文中的小不点坐在箩担里“吱呀吱呀”地摇到外婆家,那深夜敲更人“得得嘡,得得嘡”的梆子声,芳草萋萋的庭院、人去楼空的门楼、锈迹斑斑的铁锁,都起到了烘托心理的作用。这种物我一体的手法,造成的意境感情浓郁、意味深长,因而具有特别的艺术感染力。

  注重细节。有文章老话“故事好编,细节难寻”,一个好的细节胜过千百个形容词。鲁迅盛赞过白居易的“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两句诗,说是不用金、不用银,两个生动的细节就写出了唐代贵族人家的繁华和奢侈。一篇好的散文,特别是描写人物的散文,一定要有众多的细节来点缀。

  姜丽萍《心中的那杆秤》写到一个老裁缝,为小女孩做一条裙子的同时用一条条裁下来的布头拼出一双袖套,妈妈为此而很开心,一个细节活脱脱写出了在节衣缩食的计划经济年代里民众对物质生活的渴求。出于无奈,母亲让孩子用坏了的鸡蛋到拐角小店换一点盐,善良的老板娘知道邻居有难处也不计较,而作为回报,母亲又经常到小店门口放一点洗干净的蔬菜,邻里之间就是这样互相理解、互相支撑,体现了古道热肠的乡风民情。作为徐以雅先生的粉丝,程逵鹏在《砚边风雨四十年》一文中用了“一袭白色便装,气度雍容优雅”,笔力扛鼎,一鼓作气写下十个大字的细节,衬托了主人公“光明磊落做人,横平竖直写字”的神采风骨。祝瑜英的《三世姻缘话清湖》,不但以宏观的叙事方式,展现了一个家族几代人与清湖码头的缘分,还提供了很多的细节:如街上女人“刮嚓嗡”的大嗓门“音色不同,腔调各异,此起彼伏,有时令人发笑,有时令人烦”,既有蜚短流长,也有济困扶危,充满市井气和人间烟火味。而50年前小江郎大樟树下七个年轻女子形象,笑语连连,生动可爱,如今都是70多岁的老太太了。看到这个细节,更会感叹人生之不易,更会珍惜当下的岁月。

  富于情趣。散文不仅要有意境,要有细节,还要富于情趣。读者对文章的要求,可谓是众口难调,但人人都喜欢读有趣的文字,这个标准应该是一致的。林语堂更特别强调幽默对文学的作用,认为没有了幽默,其“文学必日趋干枯,而人的心灵必日趋顽固”。所以,散文作者特别需要有对人生中喜剧性内容的发掘、表现、理解和创造的能力,将文章写得活泼隽永,让读者看了忍俊不禁,产生会心的微笑,那就有了吸引力,肯定是成功的作品。

  书中两位老作家的作品就写得很有趣味。吴拯修《老街三章》中写到哑巴子因拉车经常到城里,清湖人就请他为城里的亲友带信,每次都完成得很好,作者用诙谐、戏谑的笔调说他有时相当于流动电话,有时相当于发电报;哑巴怎么会带信呢?谁也搞不明白。更有趣的是哑巴子还会传播城里的新闻,如有人对新闻将信将疑,只要加一句“哑巴子说的”,大家也就信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里就有很多让人回味的东西,读者不禁会笑出声来,文章的趣味性也就蕴藏其中了。汪东林的《哭嫁》充满了故乡的泥土味,将农村哭嫁婚俗的来龙去脉写得很透,既有知识性,又有趣味性。中间穿插了婚嫁中的悲剧故事,但后面笔锋一转,写到孩子们自己组成的婚庆队伍喜气洋洋、打打闹闹,当调皮的男孩问那个扮演新娘的小姑娘小梅“将来你嫁老公要哭吗”,她噘着小嘴生气地回答“我才不哭呢”,一问一答,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涉笔成趣。程遐鹏《往事一晃一甲子》中的箩筐摊贩樟福叔为了让小遐鹏帮他看摊子,按商品交换原则答应给孩子几粒人丹,少年为了尝到人丹,一面忠于职守、呆呆地看守箩筐摊,一面看樟福叔喝酒、往嘴里丢豆子。读到这个细节,读者掩卷而笑,会有一种特别的愉悦感。

  看到这么一批清湖的作者,用朴实、生动、细腻的笔法描绘出这么一大群清湖的男女老少,用浓浓的乡音讲述这些胡子里的故事,所有在清溪边呆过、八角井水喝过的清湖人,包括远离故乡的游子,也包括与清湖有姻缘关系,或曾在清湖工作、学习过的亲朋好友,他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我想,无论是树高千丈、功成名就,还是一介布衣、平头百姓,一首《父老乡亲》之歌都能包含、表达他们的全部心情:

  啊,父老乡亲,我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啊,父老乡亲,我同甘共苦的父老乡亲,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写完上述书评后,再说几句我与清湖缘分的话。2019年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我写了一篇关于电影《上甘岭》插曲《我的祖国》的文章,其中说到:“当人们唱起‘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时候,马上就产生共鸣,马上想起家乡的那条河、那个湖,以至那口井、那片水。”而我现在耳边响起“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旋律的时候,马上想到的时什么呢?想到的就是清湖门前那条大溪,西阁浪潭的那个深潭,隔壁弄堂的那口八角井,我已经将清湖当作第二故乡,其印象差不多已超过我的第一故乡杭州了。

  天下大河知多少,梦中大河有几条。所以,我还是用那篇文章的一句话作本文的结尾,以此来表达我与清湖的缘分是很合适的——

  为什么《我的祖国》之歌能拨动我们的心弦,那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心里永远都有那么一条大河;为什么我们唱这首歌时常含泪水,那是因为我们对大河两岸的土地爱得深沉……            

  作者简介:竹潜民,原籍浙江嵊州,长于杭州。1966年大学毕业分配至江山,曾任中学语文教师、县委报道组新闻干事、县报编辑。1985年调入宁波高校工作,现为宁波工程学院退休文学教授、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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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伍江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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