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我曾经在几乎没有路的山路上砍过柴、挑过担,在不足1米宽的村道上推过独轮车,在海拔800多米的大湖山上管理过公路施工,亲眼目睹了路给沿线农村带来的巨变。
上世纪60年代初,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为了渡过难关,城里人不得不去15公里外的大山砍柴减轻家庭负担。从15岁开始到18岁,不下雨的星期天,我都会跟着隔壁的大哥们翻过达岭的大山去砍柴。从半夜3点出发到傍晚五六点回家,从第一次挑18斤柴到后来能挑100多斤。
为了让下一代体验当年的艰辛,今年清明节期间,我们祖孙三代开着车重走当年的砍柴路。如今的大山,水泥路宽阔,越过当年令人生畏的达岭殿,直通当年砍柴路过的村庄。过去的泥墙茅屋,已变成一幢幢漂亮整齐的乡村别墅。
1968年,随着毛主席发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我们这些城镇知识青年被安排下乡插队落户。我和同学杨佛怀被通知安排在四都公社。距离报到还有3天,但四都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只知道离江山城区15公里路,不通公路。我们决定先探个虚实。早上八点钟出发,走了近3个小时,才走到四都公社所在地。下乡的条件是艰苦的,特别是交通条件,回城一趟必须走15公里路,或者走5公里路到后溪街或平滩坐一天两趟的火车慢车。因此,我们每个月最多只能回城一次。
春节前几天,生产队利用农闲,要到7.5公里外的五家岭大队挑一次石灰,由于石灰窑建在大湖山半腰,全靠爬山过岭走羊肠小道,每挑100斤石灰计15工分。我们两个知青因为有过砍柴的经历,每人都挑了180斤,成了全队挑担的冠军,让村民刮目相看,队长当晚就破格宣布我们为10分底分。到了“双抢”季节,儒林大队是产粮区,每年要向国家交售几万斤公粮余粮。由于没有路,甚至连双轮车也过不去,全靠社员用双肩挑到三四公里外的粮站去,既费时又费力。我们看到生产队的仓库里有两辆独轮车,因为没有人会用,一直闲置着,就向队长要求学推独轮车。经过几天的锻炼,我们竟然能推四五百斤稻谷了。从此,我俩包下了送粮的任务,社员们再也不用肩挑卖粮了。
1973年,四都公社没有公路的历史终于有了转机。因为国防建设需要,国家拨款30万元建设10多公里的大湖山盘山公路,并委托江山交通局下属的交通测设队负责施工。因为人手不够,建设单位向四都公社招聘几名“有文化”的年轻人,我有幸被选中,每天工资一元四角钱。
从此,我走上了和路打交道的生活。因为10多公里的公路分几十个标段施工,每天要到各个标段检查质量和进度,最多时,每天走小路到800多米的大湖山顶峰两次。经过一年多的艰苦施工,这条路终于按期完成了。同时,上余公社、四都公社也在政府补助的基础上利用村民派工的办法,完成了路基的建设,不仅结束了上余、四都两个乡镇不通公路的历史,也彻底改变了四都公社小皂、王家岭两个极度贫困的山区大队的条件和命运。
后来,四都公社还在小皂办起了社办水泥厂,不仅解决了当地100多名农民的就业,也为当地财政作出了贡献。1978年,我招工到城里工作,忘不了培养我成长的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去几次四都,发现路的巨变还在继续。不仅村村通了水泥路,这几年就连过去走路都吃力的湖山底、石后、山坑这些深山区的小村落也都造起了康庄路。我曾经劳动生活过的儒林村(现为傅筑园村),只有三四百人口,过去村民连一辆自行车也买不起,如今不仅家家盖起了小洋楼,而且有了20多辆小轿车,不少年轻人每天开车到城里上班。傅筑园村离黄衢南高速公路衢州南出口只有两三公里,交通便利。如今,落户在傅筑园村附近的四都机电工业功能区已有几十家工业企业入驻,其中不乏热威、杰特这样的知名企业,村民在家门口就能就业。过去弯弯曲曲的江山到四都的沙石路,经过10多次改造,避开了上余、四都两个集镇,早已变成了宽阔、笔直双车道二级柏油公路,与已经建成的衢州至华墅的一级公路连接,为江山至衢州又增添了一条快捷通道。
路的故事还在延续。最近得到消息,杭衢高铁将从四都经过,而且有一段建在我当年插队种过田的位置。我期待着高铁早日通车,那时我一定站在当年曾耕耘过的黑土地上,见证高速列车从这里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