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霏霏,盘桓已有月余,日头终于懒懒挂起,虽没有期待中那般热烈,人们还是欢欢喜喜地走出屋外,晾晒潮湿的衣物被褥和久经阴霾的心情。我是个喜欢吃的,乍然放晴,便决定去野外剪荠菜包饺子吃。
还是寒意料峭的时节,野外仍是一片枯黄萧索。马兰头还未抽芽,野芝麻更是要等到春末夏初,在这严冬里能吃得上的野菜怕是仅有荠菜了。荠菜是冬生春茂的植物,或许正是为着能安然度过漫长的冬季并能在春天到来之时随风而盛。
荠菜植株很低,几乎是匍匐贴地生长。嫩的荠菜呈绿色,老一点的就变成紫褐色,不是躲在其他绿色植物下面,就是太过接近土壤的颜色,让人很难一眼发现。因着荠菜“狡猾”的习性,剪荠菜须得尽量放低“姿态”,要与大地足够贴近才能发现它的存在。但只要你肯放低身段,弯下双膝,低下头颅,它也绝对会给你最惊喜的馈赠。
荠菜的茎叶呈齿状向四周绵延而生,每一株成年荠菜有碗口大,拿剪刀在荠菜根部齐齐剪下,就是好大一朵“荠菜花”在手。亦不用总是挪地方,就在你蹲着的方寸之间细细搜寻,小野菜很快就能填满你的菜篮子。调皮的儿子还在对远处一两只放养的肥羊恋恋不舍,我和母亲已经收获颇丰。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吃过荠菜,也并不知晓这种田野间遍布的野草竟是如此美味。上学时看了汪曾祺先生的《食事》,汪先生说在他的家乡,“凉拌荠菜”是在春天的席面上最受欢迎的一道前菜。将凉拌荠菜堆成尖塔,临吃推倒,看得我仿若口齿生清香,心甚慕之。
在湖广等地有“三月三,吃荠菜煮鸡蛋”的习俗,吃了可以祛风湿去火,预防春瘟,北方也有“翡翠蛋羹”的讲究吃法。在我们江南,荠菜更多用来做饺子馅儿。将荠菜焯水,细细地切碎,加一点剁碎的肉馅,不用其他调料,加适量的盐、几滴生抽即可。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匀了,包在现擀的饺子皮里,捏出漂亮的元宝形,即刻下锅。不出一刻钟,白中透着淡淡翠绿的“胖元宝”们就可以起锅了。
蘸一碟山西老陈醋,一口咬下去,那野菜独有的来自田野间的清香瞬间充溢齿间。剩下的半个饺子中间仍是翠汪汪碧绿的一团,甚是养眼。连在外疯玩了半日蔫头耷脑的儿子也来了食欲,捧着荠菜饺子大快朵颐,口内含混地说着:“真好吃,真好吃!”看他吃的满足,不免心生感慨:唯愿这生活如荠菜,平凡又生机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