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庄稼人,只上过几天私塾,写自己名字比石匠凿孔还难。父亲不爱饮酒。而抽旱烟,是他必不可少的爱好。
抽旱烟时,父亲左手娴熟地把旱烟丝装进烟孔里,右手握着光滑的旱烟筒含在口中,朝火熜里的明炭火轻轻一吸,“嗖”一声,一缕青烟袅袅而起。
小时候父亲便告诉我,他抽的旱烟是自己种的,烟筒也是自己做的。而对烟筒有所讲究的人,一般会到打铜店或是请永康打铜师傅上门包,包过的烟筒既耐用又气派。
父亲则说烟筒好不好看一个样,只要能抽旱烟就行。上山干活时,碰上竹节特别密集的小竹子,他就会用双手拨或用锄头挖出来,拣根部呈椭圆形的带回家,空闲下来再用柴刀进行加工。小竹子留30厘米左右,用剪刀在根部正中央剐一小孔,再将细铁丝头磨尖、烧通红,捅空竹节让每节相通,小竹子就成为一根旱烟筒了。
父亲很珍惜自己亲手加工的旱烟筒。为防干活时掉落,常把烟筒插在小腿的绑带里。家中也常备一根细圆小竹丝,隔三岔五总要通一次烟筒,以防烟渍厚了堵塞烟筒。然而烟孔经烟火无数次烤烫,用不了几个月就没用了。后来,嫁到集镇的大姐专门到打铜店包了一根烟筒,父亲却舍不得用。只有人家来作客时,父亲才会拿出铜包旱烟筒,往烟孔里盛好烟,再递上专供点烟用的纸筒,让客人先抽。
父亲步入花甲之年后,我们兄弟会买些香烟给他,他舍不得抽,说是旱烟抽惯了,抽香烟既花钱又易上火。再后来,我们全村人搬出了大山,父亲不用再干繁重的农活了,才用上那根铜包的旱烟筒。我们买回上好的土烟丝,他会说买得太好太浪费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根旱烟筒让父亲用得光滑发亮、黄灿灿。
父亲已去世10多年,我仍清晰地记得他在弥留之际抚摸着烟筒说:“这是我唯一的财产,我不用了,让要抽旱烟的老三拿去好了。”听了这话,我们兄弟姐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父亲用自己的行动,为我们树立了勤劳节俭、和善待人的榜样,时刻激励着我们诚实做人、砥砺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