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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淹没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yumm     时间:2018-11-27 14:50:45    「我要投稿

  焊接、喷漆、重装,原本以为这电动车的支腿断了,要修好总得耗上一段了,没想到小伙子竟然几分钟就干脆利落地把活儿搞定了,老旧的电动车此时也因为一条崭新的支腿变得分外精神。我满心欢喜地马上往口袋里摸钱,会收多少钱?二十?三十?……回想着刚才小伙纯熟的修车技艺,心里的数码直往上升。

  “不要摸了,不收算了”,我不觉满是诧异:“那怎么可以……”

  “真的,算了,小活儿”小伙子脱去手套往衣服上拍了拍,笑意自然而亲和,那笑容像是夏日里的夕阳沐着轻轻的晚风,让人觉得非常地温和与舒适。他的笑容里有完美收工的职业满足,也有替人解决了烦恼的舒畅,也许还有些不甚看重钱财的旷达。表达完谢意之后,我骑行在马路上。在回味那份笑容的时候,不觉好奇:这三毛车行的店主毛伟东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怎么连这新雇的伙计也这么好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么想着,不觉地笑了。

  三毛车行在江山市的鹿溪路上,店主叫毛伟东。记得第一次跟他买车时,他就自我打趣地介绍说:我叫毛伟东,伟大的伟,东方的东,毛泽东的弟弟。我其实并不喜欢他这种自我介绍的方式,因为我觉得采用这种介绍方式的人,多半有点自我张狂或是蹭光蹭到毛主席的头上。更何况,他身材不高,其貌不扬。然而,买车以后的几次往来,让我对他的认识却产生了强烈的反转。

  有一次急着到他店里去修车。去时节点正好,他刚把一位农村大爷的车子修好,那位大爷掏出钱来,两个人你推我送的。一个说:“这次怎么也得收钱了,上次修车的钱都没收。”另一个说:“不要说了,没花什么功夫,配件也只用的是报废车辆上拆取下来,不过您放心,那配件还是很稳实的。”好不容易,那位大爷收回钱去,感谢感谢地离开了,不想一个摩登的女顾客急匆匆地插了进来,笑意盈盈地说她的车坏了,请伟东师傅帮忙先给她修一下。我看了一下她那车的牌子,立马觉得事情不好。因为她的车子不是三毛车行卖出去的,店主肯定要给她先修了的——因为我那电动车是三毛车行买下的,还在保修期之内,不换重要配件的话,店主是不收钱的。他一定会先干赚钱的活儿吧?更何况,那位摩登女还是那么柔媚地笑着的。这么想着,我就急地想说出些牢骚的话来——“你等会儿啊,他先来的……我们自己车行卖出去的车子。车子怎么了?”他转过身来问我,那份关切,硬是把我的牢骚话生生地摁了回去。可没想到,就这样也能把那位柔媚的女顾客惹毛,她立马表情反转,吊转车来,愤愤而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不禁笑出声来:“哈哈,你得罪人了”,“没事,我不可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他淡然回应着,然后蹲下身来,查看我的电动车。

  “前面那位大爷是咋回事儿?”我对这所谓毛泽东的弟弟有了更多的好奇。“说是牛头……岭山脚下的人,家里可怜得很,上次陪老伴来医院看病,钱还被贼给偷了,我怎么可能还收他的钱?”他接过我的话茬,仍然埋头修车。如果他有空抬头看我的话,他会看到我满满的敬佩之情。但我也没有用夸张的语言去赞美他,因为我常觉着:现在这个社会,随口随意地夸赞他人的语言如同水流上的暗黄色泡沫,随处泛起,令人发腻。我不想说那样的话,更不想店主在别人廉价虚浮的赞美声中沉醉淹没。

  然而,后来的一次修车经历,让我发觉自己的担心大错特错:你别想轻易淹没毛伟东,倒是要担心,毛伟东很可能瞬间淹没了你。

  那日去修车,与一位同样去修车的好友不期而遇。毛伟东正认真地替他修车。好友六岁的儿子,对修车很是好奇,矮矮地蹲着,看得认真,凑得很近。好友见状,一把将儿子拽了过来,“咦……这也好看的?”原本被修养幽藏的对手工行业的鄙夷不屑,在突然间的表情和语气中显露彻底。“这有什么不对?小孩子好奇真正可贵,他有兴趣看着,看这个机械配件,好事啊,你这态度完全不对……”只见毛伟东站起身来,拿着扳手,抖了抖衣袖,一番关于教育的大道理将我痴痴地瞬间淹没。他说得自信,他说得从容。他那神情是一个手工业者对自身职业的高度自信,对自我价值的充分认同。他的身板不经意间挺得很直,他的境界处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他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油污,他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那孩子的父亲,刚好是个物理老师。

  在那个瞬间,我对毛伟东那种“毛泽东的弟弟”的介绍,突然有了一种新的理解:那不是自我张狂,也不是想蹭毛主席的光。首先那是姓氏名字上的巧合,然后是毛伟东对毛主席的一份崇敬与仰慕,也是他对自身品质、正能量方面的一种追求。对于追求,多数人喜欢默默地追求,而毛伟东则是在高调地追求。

  请不要认为我对街巷中的手工业者毛伟东,有过分的拔高。因为我这边常常会有毛伟东的新故事传来,比如:《衢州日报》又有他的报道出来,夸赞他无惧风险,智斗前来销赃的电动车窃贼,毅然将其扭送公安局。而我也就这样,在这世俗平淡的日子中,时不时被一种叫做“毛泽东弟弟”的精神潮水一次又一次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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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余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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