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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美丽的女子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jszwq     时间:2018-10-17 08:47:38    「我要投稿

  我们的少年时代是对美特别漠然的一个时代。那时候,最漂亮的服装是黄军装,最美的姑娘是“铁姑娘”。所以,我们这些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脑海中常盘旋的词汇也是诸如“伟大”“壮烈”“崇高”“坚强”之类。直到那个下午。

  那个下午,我们初二(7)班一个小组的同学坐在梧桐树下,讨论学习体会,这个话题不太让人打得起精神来。正散漫无聊之际,同学王梅卿尖尖地喊了一声:“解幸红——”这一喊,一个已从我们身边走过的女孩悄然立住脚,把头转了过来。“你真漂亮。”梅由衷地说。“哪里,牙齿没长好。”那个叫解幸红的女孩嫣然一笑。

  我正好抬起的头就正好看到了那张笑脸:那是一张略长的瓜子脸,先看到一双大而幽深的黑眼睛,睫毛闪了一下,眼里就折射出几道光来。那就叫熠熠生辉吧,我想。那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来,到鼻翼处微微上翘,显出些许顽皮。然后是那个鲜红的小巧的红唇。我后来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么天然的、不加任何装饰的小而美的唇形。两颗门牙稍大了一点,但就像梅所说的,“就这样才最好看。”

  就这样一张脸,在那个下午,猝不及防地进入了我15岁的视线。但它一经进入,却似一场史无前例的洪水,把我以前所有关于美的记忆涤荡了个干干净净。后来我知道,电影明星中还有个秦怡,她的美和这个女孩解幸红一样,具有惊心动魄的魅力。但那时候我还没有看到秦怡。从那以后直到今天,只要看到漂亮的女子,我都会不自觉地把她和解幸红进行比较,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占了上风,包括后来见到的众多的电影明星。

  解幸红成了我少女时代的一种梦想。我曾为自己构思了无数的故事,在那每一个故事里,解幸红都悄然登场。如果能像她那样美丽该有多好呢!每当这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的思维空前的活跃,想象力异常的丰富。在那个一切都异常贫瘠的时代,解幸红成了美的启蒙。她也成为了我生活中审美的一个标高。我后来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往往追求一种至美,大概就源出于此吧。

  30年后,有一次老朋友聚会,我无意中提起,小城那个美丽的女孩解幸红,觥筹交错的酒桌骤然安静下来。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就那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回到了青春少年之时,而那一刻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定是一幅优雅而瑰丽的画面。

  大学时,读到唐朝杜牧的诗《叹花》:“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罢花狼藉,绿叶成荫子满枝。”甚为不解。这里面有个故事。相传杜牧在湖州做太守时,曾邂逅一个13岁的美丽小女孩,便约定10年后来迎娶。不料官身不自由,杜牧直到13年后才重回湖州。女孩母亲告知,10年期限已过,女孩已出嫁。

  杜牧找到了那个女孩。对方已为人妻,且有了两个孩子。于是便有了这首《叹花》。诗中说不出的懊丧,说不出的可惜。尤其最后一句中,“子”与“孩子”乃是谐音双关,更把作者的无奈和叹惋表现得淋漓尽致。诗是写得极好了。但就是不相信,诗人杜牧怎会对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动情,并定漫长的10年之约。

  后来大学毕业,在江山中学教书。每天去学校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叫十八曲巷。巷的那端,有个实验小学。所以每每与我擦肩而过的,多是些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小孩子。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注意到他们。直到那一天,大约是春天吧,小巷青灰色迷蒙的背景里,走过来两个小小的女孩,也就十一二岁吧,穿着一样的绿色毛衣,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是一对双胞胎。那是两个怎样的女孩!那漆黑漆黑又晶亮的眼睛,衬在细而白皙的皮肤上;眉毛是细细的,嘴唇是红红的,整个五官精致而生动;笑着,说着话。如果要形容一下,是的,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天使。就那一刻,我突然真正读懂了杜牧的诗。如果是为这样的女孩,是的,人们一定愿意等上10年。此后,每天去学校,经过那条小巷,我都留心着,看那两个女孩说着笑着从我身边走过。她们一定不会知道,她们那清新的面孔每天所带给我的轻松、愉悦、怡然,让我觉得,生活有多么美好。有一次上语文课,我把杜牧的诗和两个女孩的故事讲给学生们听,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听得晶亮晶亮的。

  后来,有这样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在一次活动中遇到一位女记者,她说:“你知道我对你的印象从何而来吗?”她告诉我,她弟弟有个初中同学,曾是我班里的学生。上高二的时候,弟弟有段时间信件来往非常频繁。她怀疑弟弟是不是谈恋爱了。在高二这样的关键时刻,那是绝不允许的。那天,看弟弟刚刚收到一封信。趁弟弟出去,她悄悄地打开他的房间去偷看。信是弟弟的同学寄来的。她没有想到的是,那整封信里,从头到尾描述的是一堂语文课,而那上课的老师就是我。她又说,当时生怕给弟弟撞见,又激动又紧张,具体课文内容已不记得。但她一直想,要一堂什么样的课,听课的学生会把它写成信,告诉给另外的同学呢?

  我得承认,这是我教师生涯中很让我欣慰的一个细节。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我众多的语文课中的哪一堂课呢?写信的又是哪一个学生呢?但不知怎的,我总会想到那首《叹花》。或者是这两件事都与爱情有关吧。从唐朝的杜牧,到少年时代的解幸红,到那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到那不知名的学生,美丽这颗悠远而有生命力的种子,是以怎样的形态、怎样的方式在一块又一块的心田之间传递,而又在哪一块你无法预知的心地开出怎样妩媚和惊艳的花来呢!

  小城美丽的女子,是小城那一代人的梦想,也是生活赋予小城人最好的礼物。她丰富了我们的想象,提升了审美的标高,激发了少年的热情,引领了同龄人的眼界。美丽是一种影响,是一种力。她在不知不觉中已改变了我们,只可惜在很多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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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郑雯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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