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啾—啁啾—”一阵阵鸟叫声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钻进我的耳朵。睁开眼睛，夜色依然浓厚，隐隐有光透过厚厚的窗帘。

　　春天来了！

　　窗外有两棵树，一棵杜英，一棵玉兰。冬天的清晨是没有鸟叫的，只有在温暖明媚的春天，才可以在大地苏醒时分听到天籁的声音。每年洁白的玉兰花绽放的时候，就可以听到悦耳的鸟叫声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起先是一两声，接着就是群起而鸣。大概鸟妈妈把孩子叫醒后，孩子们热闹地玩闹起来了。“啾—啾”“啁—啁”“叽叽啁—”各种叫声，如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记得小时候在故乡，油菜花和紫云英如大地的画笔，把乡村绘成了一幅浩大的春景图。“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燕子每年都会在这时到老屋的堂屋里来筑巢。它们是乡村最殷勤的报春使者。先是一对大燕衔泥垒窝，过段时间便有许多小燕子在窝里“唧唧喳喳”地嗷嗷待哺，再后来就开始在堂前飞来飞去。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老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岸边有几棵很大的老柳树。倘若天气晴好，傍晚时候总可以看到一群群小鸟栖息于枝头，叽叽喳喳，呼朋唤友，叫个不停。间或栖息在电线上，远远看去，像五线谱上的一个个音符，演奏着最有活力的春之序曲。

　　江南的春天是甜美的。暖风吹过，茶树的枝丫上冒出嫩嫩的新芽，毛茸茸、绿莹莹的，采一片放进嘴中，再慢慢咀嚼，有一股清凉的味道，透心的清凉。采茶姑娘的手，灵巧地在茶丛间翻飞，如小鸟啄食般“笃笃”有声。春风把她们轻脆的笑声送到漫山遍野，却惊扰了谁家少年的梦。

　　孩子们是最喜欢这个季节的，换上了轻便的春装，在软软的草地上打滚、撒野。形态各异的风筝乘着和煦的风，你追我赶。只几天工夫，那些黄土地就绿茸茸一片了，各种有名字没名字的野花零零星星地缀在上面，淡淡的香味和着青草味，唤醒了那些童年里的故事。

　　春水初生，“哗哗”地流淌着。飘零的浮萍、水草也是碧绿碧绿的，清亮中也透出泼墨般的绿。那悠悠垂柳的倒影，斜斜地散在轻盈的水面上，显得平静而恬然。蓬松的阳光随意地漏入树林，立在枝叶上，若上了一层最美的彩妆；洒向河水，飘在河面上，若金光微漾。阳光倾泻的声音、水中倒影抖动的声音、竹叶被阳光抚摸时的声音，交织、融合、旋转……萦绕于耳畔，看不见，却听得清。

　　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勾勒出一村的朦胧。母亲一边给院中漫步的鸡鸭喂食，一边在院门口叫着我的小名，唤我回家。父亲在院子里小心地浸着谷种，准备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播种。

　　年年春来到。可如今，老屋已拆，父母已老去。

　　再过一会儿，天将大亮，鸟叫声渐渐地稠密起来了。儿子翻了个身，眯蒙着眼睛叫妈妈。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手，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起床咯，小鸟都叫了，我们一起去听听春天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