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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臼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zhoug     时间:2017-10-25 08:29:59    「我要投稿

  “嘿,儿子!下来——”父亲一手拄着扁担,一手招呼树上的我,“帮我把石臼抬屋里去。”我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他穿着打满补丁的旧中山装,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我从树上纵身跃下,“哎呦”一声,父亲恼了:“莫跳,莫跳,当心把你腿摔断!”随即拉起我,拍拍屁股上的泥。我摆好姿势,待扁担穿过棕绳,落在我肩上,我一用力:“爸,真重啊。”父亲又把扁担上的绳子尽可能地往他那边移,喊着“一二三”。我走得踉踉跄跄,又想充男子汉,憋着气,感觉血都快把小脸撑破了。

  “明天重阳,家家都要打麻糍。”母亲说。晚上炒芝麻,一把茅草塞进灶膛,火焰“腾”地一下喷出灶门,母亲忙喊:“可以了,可以了。”小小的芝麻在热锅里跳,灶台上都是小黑点。母亲一把将它们抹进了锅里。芝麻爆开了极细小的花,香味冲出来,浓浓的。路上的行人在外边喊:“炒芝麻了,这么香?”

  我抢着磨芝麻。炒熟的芝麻倒进石臼,石杵一旋,千万粒芝麻同声一叹,不过像雨滴落地的嘶嘶轻响,香气却冲天一怒,迸发出烈烈的英雄之气。只恨五脏六腑太小,容不下这四处迸发的香。

  “妈,真香!”我捞起一把往嘴里塞。母亲心疼,伸手打落我捞起来的第二把,和我商量似的说:“明天吃好不好,今天早点去睡。”

  我睡下,惦记着明天的麻糍,睡梦中流了不少口水。

  早上,我被带着脆响的“砰——砰——”声惊醒。我起来,看见父亲高举木槌,“嘿”一声,击穿热气蒸腾的糯米饭,青石臼痛快地回应一声。母亲翻一下,父亲又捶一下,这样一来一往,饭在石臼里失去了原形,软成一团面。此时,父亲看见了我:“来吧,小伙子,你来试试。”

  “试就试!”我有点迫不及待地接过木槌,高高举起,瞄准石臼捶下去。可是木槌太重了,我失去重心一下就打在石臼边上,木屑和糯米混在了一起。我扎好马步,再来一次。这次准了,但是胶黏的米团牢牢裹住了木槌,我挣扎着拔出来,额头上沁出了汗珠。爸爸哈哈大笑,说:“不行啊,不行,还要再吃几年饭。”

  再吃了几年饭,我就离开家了。在外面的日子,年轻、孤单,无所谓节日,有钱的时候去饭馆吃一顿,没钱泡碗方便面将就着。

  等我安定了,有了孩子,重阳节前,爸爸总会给我打电话:“重阳回来吗?你妈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接过话头:“爸,上班的。”那边沉默了一下:“好吧,工作要紧,我给你捎点过来。”我连忙说:“不要不要,可以上街买点。”

  街上,店口的喇叭声声喊着:“麻糍八块一斤,麻糍八块一斤……”一口大钢筋锅装满了机器绞好的麻糍坯。老板娘面无表情,捞起一块麻利地挤出一小团,“啪”地扔进拌好芝麻糖的团匾里。我给这圆圆的东西翻了个身,染黑了送进嘴里,咽下去了,咂摸一下,哦,不是家的味道。

  又吃了几年饭,爸爸挂在了墙上。

  重阳日,我回家上坟。推开大门,久无人住的老屋阴暗潮湿。发霉的气息中,时光老得像是经历了几万年。一只蜘蛛垂下细丝,似乎想要独霸天下。

  青石臼放在壁板下,石匠当年的凿痕依然粗糙,只是里里外外落满灰尘。而它的主人就挂在壁板的上方,端端正正的,紧紧抿着嘴,一点笑意流出来,似乎要喊出:

  “嘿,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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