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杰，上海人，是我的老师。我读初二时，他刚好大学毕业，来教我们数学。后来同事时，我俩多次教同一个班级。

　　学生总反映周老师骂人，我问：他骂些什么？学生说，“鹅”，“木笃笃”。我心想，这算不上骂吧。其实是学生怕周老师：他虎背熊腰，一脸大胡子，手臂上的毛又粗又黑。有一次数学考试后，一个学生只考了7分。家长拿着试卷怒气冲冲地找到校长祝日光，认为周希杰老师是在辱骂自己儿子，理由有二：7分的谐音就是“吃粪”；数字“7”的形状是一把锄头，意思是学生只配种田。校长让另一个数学老师看了试卷，确实只得7分，就把家长劝了回去。后来在教师会议上，祝日光校长就讲了此事，还特别强调：“7”是敏感数字，忌用；即使学生确实考了7分，也给记上10分。那次会议，祝日光讲了很长时间，主题就是分数：如果考了58分，就给60——学校组织考试，其分数的功能是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你把考58分的学生找来面批试卷，好好谈一次，然后当面写上60，他下次一定给你考个好分数！

　　就因为学生怕周老师，学校总让他担任纪律最差班级的班主任。那时刚恢复高考，上课时总有学生讲话，晚自修没有一个班是安静的，只不过程度不同而已。其实周老师管班并非全靠骂，他有“杀手锏”：评选“纪律最差生”。每月一次，先讨论，后无记名投票，不选出来就不准回家。后来有学生和我说，其实班里真没有最会破坏纪律的人。“纪律最差生”选出来后，周老师以班委会的名义，给家长写了通知书：“某某被评为本月纪律最差学生，请家长配合教育。”并派3名班委成员将通知书送去，其中必须有1名女生，以防家长误认为是学生恶作剧。这一招很灵，第二个月，不但上课纪律很好，没有人乱讲话、没有人睡觉，而且晚自修真正做到了鸦雀无声。当然第二个月，周老师也不搞差生选举了。

　　每天的课间操，周老师班的学生总是最早到达操场，安安静静而且排得整整齐齐，“静、齐、快”，成了操场上的一道风景。开学第一天，交费、打扫卫生、分发书本等，每个班都是闹哄哄的；只有周老师的班里静悄悄。我朝窗口一看，只见满黑板的数学题目，学生都在埋头做题，只有1名班干部坐在讲台边。

　　1986年我当了学校政教处主任，曾极力推崇过周老师治班之道。但很多领导认为，教育学生应正面教育为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化之以爱，持之以恒。

　　教学上，周老师也有一套：背例题。讲解过的例题，下节课必须背出来。周老师是说到做到，下节课他会花整整一课时，先抽查十余人，背不出的，站到教室后面去，然后，全班默写例题的解题过程，写不对的，放学不能回家，继续背。这些高二学生，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同行教师也冷嘲热讽：“理科的东西要理解，哪有死记硬背的？”但周老师我行我素，每天照样骂人。我内弟是他班里的学生，每每回家都要把周希杰大骂一通。然而，1981年他参加县里的招工考试，名列榜首。后来他和我说，多亏当年周希杰老师。背例题，这真是高招。会背了，也就慢慢理解了。

　　上世纪90年代初，周老师被评为浙江省特级教师，他的教育教学能力得到肯定。那时我不在江中，不知学校领导怎样争论，怎样写推荐意见，我只是从我的角度认为：周老师，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