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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酒盏

来源:    作者:yumm     时间:2017-05-17 09:00:41    「我要投稿

  家里有一只酒盏,我一直珍藏着。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全家七口在最困难的时候,用它盛玉米粒的场景。

  那还是在农村办食堂的时候,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妈妈无可奈何地对我们说:食堂关门了,今天没饭吃了。你们先去上学,晚上回来,妈妈一定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吃的。

  可是到哪里去“弄”呢?

  母亲第一个想到的是娘家,这是母亲最亲近的地方,但是在这种时候,也是母亲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有难不求娘家人”,这是母亲处理她和娘家关系的准绳。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在娘家人的眼里,她都是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她用“报喜不报忧”的方法,博得了外婆的称赞,也博得了娘家人的尊重和羡慕。

  没有犹豫,母亲径直往大姨妈家里赶。看到大姨妈,母亲正想开口,突然看见大姨妈厨房里的灶空空的,连锅也没有,像老太婆张开一张掉光了牙的嘴,母亲硬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本来,在大姨妈面前,母亲是不会客气的——前年大姨妈家发生火灾,母亲把我家准备盖房子的木料全部支援大姨妈,而我家仍住在祠堂里。大姨妈一家对此感激不尽。可是母亲看到没有锅的灶,只好改口说:“我是路过,路过。”在那农村食堂化的浪潮下,许许多多锅都被“大炼钢铁”了,家里什么也没有,还能有吃的吗?对于母亲突然来临的原因,大姨妈虽然不十分确定,但心里也猜到了几分,可她确实无能为力,直到把母亲送出了很远,还满含歉意地说:“实在过意不去……”

  一放学我就赶紧往家里跑,到了家里,看见母亲歪在椅子上,一副很累的样子。

  正当母亲一筹莫展时,外婆来了。原来,她赶墟回来时听说我们村的食堂关门了,就拎着没有下种的半竹筒玉米粒急急赶了过来。

  这可把我们乐坏了!妹妹抱柴禾,我点火,我们高高兴兴地看锅里往外冒热气。等了很久很久,妈妈终于掀开了锅盖。我们兄弟姐妹围在灶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的玉米粒。弟弟妹妹比我小,靠在灶台前;我最大,站在最外围。妈妈用一只酒盏,一人一盏地把玉米粒分盛给我们吃。弟弟妹妹们都分到了,津津有味地吃着玉米粒。

  轮到我时,锅里的玉米粒已不多了,妈妈分给我的玉米粒只好浅一点。看着弟弟妹妹们的玉米粒都比我满,不知怎么,我的眼泪直往下掉。妈妈看了看我,毫不迟疑地将剩下不多的玉米粒朝酒盏里加。待加满我的酒盏,锅里的玉米粒只剩几粒。她用锅铲把锅底那几颗玉米粒铲到一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酒盏,左手把玉米一粒一粒地放进酒盏,然后心满意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眯起眼睛看着我们。

  妈妈,只有我知道——给我们盛玉米粒的时候,您是用拇指和食指对握在酒盏的外面;而轮到您自己的时候,您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酒盏一边,拇指已深深伸进酒盏里,用那勾起来的拇指,把那些玉米粒“挤”出来吃。一个拇指体积不大,但酒盏本身才多大啊!这个动作,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也永远记在了心中。

  就是这只酒盏,我一直珍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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