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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爱,当时只道是寻常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zhoudd     时间:2016-12-28 09:08:37    「我要投稿

  今天又去了那家医院。好久没有去了,虽然有了一些改变,但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我站在大厅里等爸爸,遇见了同来看病的您。想必您看到脸色不好的我很是心疼,和往常一样,您没有太多的言语,从口袋里拿出50块钱,塞给了我。那时我们都还不知道,您的咳嗽不止,其实已是重病缠身。

  直到后来,我再回忆,才惊觉那时您的憔悴。只是当时,我虽然略有察觉,却并没有过多留意。如今,每当眼泪落下,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怀念,还是悔意。

  总有些爱,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终究还是在高考前病倒了。父母都上班去了,我一个人睡在家里。您来了,一个人。我发着烧,无力地招呼着您。您仍然没有多余的言语,叫我好好睡下,然后就坐在床前。我昏沉沉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昏沉沉醒来。您依然坐在那里,闷闷地抽着烟。我没有让您知道我醒了,怕打扰您,于是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直到后来,我得知您的病情之后,回想起那天您闷闷抽烟的样子,突然体会到您当时的心情——那时候,您一定已经觉察到自己的病情,您也会惶恐,甚至无所适从。但您是爷爷、是外公、是父亲、是丈夫,您的无助,无处表露。也许只有守在我身边的那几个小时,您才能不被打扰地,一个人慢慢让郁结心头的痛苦得到些许舒缓——用您一如既往沉默的方式。

  我那时依然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告诉我您的病情,说是怕影响我高考。而我也没有任何察觉,一切都风平浪静。

  我是您心头的骄傲,从小便如此。其实平凡如我,从不出众,只有您,当我是世上珍宝。我稍稍惶恐,却又偷偷甜蜜。是被您珍视,才让我学会珍视自己。

  被爱虽然可心,但是,当被爱的心想要回报却无从回报、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表达的时候,那是怎样的悲哀。

  当我结束高考,家人才告诉我,您得的是绝症。从我知道一直到您离开,一如医生所言,只有两个月。

  那段时间,我常常装做不经意地如常与您言语。其实,每次经过您的房门,我都会悄悄向您望去。您总是望向远处沉默着,身影刻着绝望。同样的绝望,也充满我的眼眶。

  那一日,阳光媚好,推您出来晒太阳。您已经不能说话,甚至呼吸也艰难,只能大口喘气。阳光下,如此温暖,又如此冰冷。我蹲在您膝下,仰头望您,千言万语,竟不能说出一句。您的眼神却没有独处时的绝望,轻轻望我,依然透着平静和喜爱,好像在说,别担心。是的,不过是死亡,我从不担心,我不知道担心,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您的诀别竟在眼前。那一幕,久久不能忘怀,仿佛我的一生、您的一生,只在那刻才相遇,却又在那一瞬间,被时光的洪流吞没。

  我已经有十二年没有开口叫过一声爷爷了,我的爷爷。今夜星光惨淡,只有月色无边。我轻轻唤您,您慈爱的面容随之浮现。泪水不停,我不愿埋头、不愿闭眼,怕您又会不见。

  我仍然如此平凡,甚至,变得更加平凡,于是,也不再有人像您一般莫名地为我骄傲——是那种,仿佛我的生,就是您的骄傲。

  我循着命运安排的方式生活着,也许平淡,却不平静,内心总是有涌动不完的情绪,热烈、焦躁,欢喜、厌烦,欣慰、无奈,感到幸福、领会痛苦。我始终不能像您一样,自始至终都那么凝重安静深沉,悲伤时,默默流泪;绝望时,不为人知;欢喜时,眼藏深爱;连诀别时,也选择家人熟睡的夜晚,安静离开。

  您离开以后,我才知道,您从不曾离开。我只能祈求您给我勇气,给我生命蜕变的勇气,让我不失自我地学会成熟、学会承受,承受生命给予的一切。我知道,有时候越是巨大的爱,越是不需要言语;越是巨大的悲哀,越是没有言语;越是巨大的幸福,越是不能言语。

  我与您,不需言语,没有言语,不能言语。因,您的生与死,都已是我的福祉。只有在我这一颗平常却是唯一的、终有一天也会在天地间湮灭的心中,用我一生的想念,以及从这日积月累的想念中汲取的对于生死的感思,将相遇的喜悦与分离的悲痛一起铭记,淡然前行。

  您且微笑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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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丹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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