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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菊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zhoug     时间:2016-12-21 08:50:25    「我要投稿

  在众多写菊的诗句中,犹喜岑参的《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在瑟瑟的秋风里,诗人的眼睛穿过滚滚烽烟回望长安,家园或许早已荒凉,化成一片颓垣断壁了吧,想来还有那野菊花,一任铁骑凭陵战火焚烧,依旧年年固执地立在秋风里,不问人间兴衰荣辱,自顾绕篱而开。在那个人如转蓬的乱世里,回望故园,唯一可慰藉乡心的,也只有那飒飒秋风中的一丛丛明黄了。

  老家在山里,野菊颇多。野菊性喜阳,在密林深处不会生长;但不惧贫瘠和干旱,只需一撮泥土、几场细雨,即便在悬崖也能安然而开。每至秋深,这些埋伏在田间地角、篱边沟畔的士兵,一起摇动金黄的旗、一起释放幽幽的香,让你每一举步、每一投足之间,如入无边香阵,无意之间中了温柔的埋伏。

  每年此时,祖母都会带我去采野菊。山里人家日子清寒,把野生的百合、黄精、席草,都当成宝贝。祖母是个小脚女人,年龄又大了,上不了高山,只能在地缓林疏处采些野菊,晒干后卖了,换点钱来给馋嘴的我买点零食。

  那时,祖母常常把年幼的我放在河滩上,自己挎着小篮颤巍巍而去。河滩,是我童年的乐园,如果没有年少时河滩的记忆,那该多荒凉?每一块鹅卵石下都藏着秘密,掬起一捧清水,都闪着一线亮晶晶的阳光,还可能带起一尾小小的游鱼。我玩着凉凉的水,目光却追寻着祖母。祖母手攀花枝,瘦小的身影淹没在花阴,白发被风吹起又落下,混在乱颤着的花间特别显眼。如今回想,只觉那时的阳光始终明亮,那时的时光终究太短。我渐渐长大,祖母渐渐变老,最后,换成了我在山坡上,祖母在河滩提心吊胆,看着在花间上上下下的我,惊慌地喊:小心哦小心哦,告诉你不要爬得那么高嘛……

  年年菊黄,在我心里感觉满山庄严得如逢典仪。看着河岸花开,就盼着祖母再挽起我的手、挎着小篮,再去采一次菊。但我不胜依恋的祖母,她睡在那片多菊又多阳光的山岗上,守着那片她终生喜爱的花香,不出一言,目送我上学、离乡,渐行渐远……

  阳台上也有一丛野菊。这丛来历不明的野菊,占据着一个最大的花盆。我曾在沙漠里生活了三年,为了留点对那片酷热沙漠的纪念,我在花盆里种了几棵椰枣树。椰枣树高大挺拔,耐得干旱和酷热,生命力极为顽强,却在我的花盆里没坚持几个月就死掉了。很快,椰枣树的位置被长起来的野草取代,当我有天拔草,发现了这株野菊花。

  野菊去年就开花了,今年尤为泼旺。她不安分地探出阳台,顺势而下,大大咧咧地开成一条花的瀑布。小小的花朵儿,纤细的花茎,黄色的花瓣拥着黄色的花蕊,简简单单又精精神神的,细细密密地挤在一起。在萧瑟的季节里,这株野菊把迷离的芳香,一层一层地散在长风里;把炎夏积累的阳光,一波一波地回馈在路人的心上。

  说起菊花,不得不提提今年的桂花。来得迟不说,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花未全盛、香还笼着之时,就逢了一场雨。没有期待中的那荡气回肠的满城花香,可怜的花儿,在三天的冷雨里消失殆尽。

  野菊花不然,青枝绿叶间,尽是花苞,有的全盛如青年,有的将开未开如少年,还有的如婴童,沉在梦里,等待更深切的秋风来唤醒;花开了一拨又一拨,朵朵接力,花期犹长。作为补偿,桂花未能尽兴的遗憾,可以在菊花身上狠狠地补回来。

  乡间人说,“霜不打黄菊花”,当时真的以为菊花独得天宠,风霜来时,也会绕道而行。其实不然,寒流无情,天地间一样萧条肃杀,严霜绝不会因她开得正艳而网开一面。有次在积雪的山间,发现一丛黄菊于雪中安卧,雪之纯白、花之金黄,相持之中,不知谁又能奈得谁何?

  野菊花朵细小,简单地顶着纯净的黄,不见凋零,只会渐渐枯萎,“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在凛冽的寒风中,她是死也要守着故枝,不肯叫我们轻易发觉的。

  这抹黄,是故园在漂泊者心头最后的颜色,安静明亮,也是那些在严寒日子里的煎熬者,和着阳光扑进眼里的最舒心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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