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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蟋蟀在歌唱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zhoudd     时间:2016-08-24 08:44:33    「我要投稿

  七夕,恰巧出差在外。不习惯热闹,晚上信步走到酒店旁一个公园边,拐过一个弯,远处的喧嚣声都被甩在后面。晚风轻拂,万籁俱寂,耳边突然有个声音适时传来:“唧唧吱——”这声音如此熟悉,像小时候哥哥吹的柳哨,清脆而短促,偶尔颤颤地打个旋儿;又像是年少时在铜管乐队里吹圆号,前面只能吹几个单音节,“唧——唧——唧——”节奏单调又突兀,等到一切熟悉,似乎进入状态,再细听,合奏的调子就一致了。这是蟋蟀的叫声,是我儿时听到最多的乡村音乐。

  在家乡,蟋蟀有着另一个通俗的名字:“灶鸡”,因为它们总喜欢生活在乡下的灶间。每个夜晚我都听到它们在灶房里开心地歌唱,然而电灯一亮,它们就像约好一般,倏然安静下来。可是我知道,它们就在这个房子的角落里。灶房外面是大山,隔着窗棂就是黑魆魆的一片。年幼时总能从那片黑暗中幻想出奶奶故事中的鬼怪来,因此只要一个人到灶房里,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开门、关门,生怕外面那不知名的山魈钻进来。这个时候,那些角落里的小家伙总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安慰,“唧唧吱”地告诉我:“我们在这里——”

  年幼时,父母总是忙碌的,在缺少陪伴的童年,蟋蟀成为我的挚友。它们游走在每个黑暗的夜里,灶台边、窗户下、草丛里、葡萄架下,当我孤单的时候,每一只,哦,不是一只,是两只,不对,是三只,或者更多,它们都会用大声的歌唱,告诉我不要害怕。它们的音律整齐合拍,训练有素。

  我想,它们都是无师自通的乐师。偶尔听到一两声跟不上节奏的,再听就戛然而止,好像自觉退出舞台,或是偷偷躲在一隅,缄默不语努力去调整,直到重新合拍,韵律一致。我想,它们是黑夜里的天使,当我在夜里出门,手心里捏着汗,张望着未知的黑暗,它们总能洞悉我心中的恐惧,打破周围的静谧,让每个黑夜都变得温馨。于是,漫漫秋夜,做一个忠诚的听众,听着它们的歌声,竟然忘记害怕,安然地走进无边的夜色中。现在想起来,真的感谢那些会唱歌的蟋蟀、那些善解人意的蟋蟀,陪我度过一个个孤单的黑夜。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是幼年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传说七夕节的夜晚,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的说话声。小时候不止一次和小伙伴们去偷听过,然而从没听成功。因为那里不仅可以乘凉消暑,也是蟋蟀们的战场。蟋蟀们不止是乐队里的好乐师,私下里也是好斗分子,只要碰面,就纠缠撕咬在一起,打得不亦乐乎。它们之间的战争,很似拳击比赛,仿佛有无形的裁判,扭在一起片刻,就主动跳到各自领地,又是晃动触须又是鼓着肚子,有礼有让地休整,然后继续。看到如此精彩的比赛,再美好的传说,都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长大后,一直在城市里穿梭奔波。或许是城市里的脚步太过匆忙,或许是城市里的灯光太过于流光溢彩,我再未在城市里仔细听过蟋蟀的歌唱。每次回老家,都是来去匆匆。母亲总希望我能多住些日子,可是休息的日子就这么两天。长大后我和母亲的角色互换了,我成了那个因为忙碌不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知蟋蟀们是否像当初安抚我那样安抚过母亲?城市到农村的地域距离越来越近,但是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我规定自己,每个月一定要回去一次。然而每次回去,童年的玩伴很少能够聚齐。我们就像蟋蟀,跳入到城市里,只能偶尔听到彼此的近况,却很难再相见。不知老家的蟋蟀们是否还记得石缝墙角间的淡泊时光?是否和每个异乡人一样,远离泥土,蜇居城市,苟且地活着?

  岁月流逝,物是人非,而虫声依旧。不知在哪只蟋蟀的带领下,蟋蟀们的低吟浅唱倏忽间变成了激越高亢的大合唱,此起彼伏,遥相呼应,仿佛潮涨潮落,一浪逐一浪……

  又是一个七夕夜。没有了葡萄架,在这陌生城市的公园边上,我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听着这曲大自然中最好的交响乐——一如从前,在我孤单的时候,总能感受到它们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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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丹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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