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一天,父亲的身体不适变为骨头疼痛,从腰部到脊梁骨,再从股骨到腿骨,以致于父亲走路时两条腿都不一样长了,一瘸一拐的。
父亲也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到医院检查,结果令我大吃一惊:前列腺癌,晚期!
父亲学过医,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妙,反复要我如实告诉他病情:“我年纪大了,不管什么病都要告诉我,哪怕是癌症也不要隐瞒,我能挺得住。”
医生轻声嘱咐我:“你父亲的时间不多了,可以领回家养病,有什么心愿尽量满足他吧。”
时间不多,那是多长时间?
“最多半年。”禁不住我的追问,医生缓缓地说。
既然只有短暂的半年,我怎么能够对深爱自己的父亲有所隐瞒?父亲虽然命途多舛,却生性乐观,什么都能扛;只要父亲出面,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坎!
“出院,回家,自己找药吃!”父亲在得知病情真相,以及医院的药物只能控制而无法彻底治愈之后,果断做出决定。
父亲强悍的个性我也无法违逆。不过他也是个凡人,无法做到超脱生死;一切要来的,就让我们共同来承担吧。稍稍令我安慰的是,父亲出院后乐呵呵的样子一如既往,那神态怎么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意思。
“听说野生猕猴桃根有些效果,能采到就好了。”父亲淡淡地说。
闻听此言,我深深地担忧了。因为我亲眼见过喝猕猴桃根汤的癌症患者,却没有见过从此就康复了的。我连忙追问,那平和的语气连自己也不觉得有太大的波动:“野生猕猴桃根可以采到,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中草药吗?”
“有是有,有些药可能药店里也配不到。”父亲坦然相告。
“好吧,需要什么药,我一定想办法找来。”为了树立父亲的信心,我当面电话联系几个朋友,野生猕猴桃根马上就有了着落。
父亲也显示出他一贯的作风和学识,很快从《丹方精华》、《医学衷中参西录》等一大摞医书中找出几个方子。
万分幸运的是,几经周折,父亲危重的病情竟然得到缓解了!
前一阵子,父亲又觉得皮肤瘙痒,最初从脚腕渐渐转移到头颈,再发展到全身。看了多次,也换了几家医院,瘙痒依旧。
经不住推销“湖南黑茶”的熟人三天两头地上门游说,父亲由最初的不相信,到热衷于试用“茶疗”。然而支付的代价也不低:三十公斤“湖南黑茶”,要四万元钱。
父亲平时省吃俭用,之所以付钱买茶叶,也是抵不过浑身瘙痒的无奈之举啊!我完全理解父亲,也暗暗自责对父亲还是关心不够。作为儿女,任何时候都不能停止关爱老人的脚步。值得欣慰的是,父亲听从了我的劝说,同意正规用药治疗了。
这几天皮肤瘙痒的症状刚有些缓解,父亲又执意扛起锄头下地种菜了。看着父亲的背影,我想起了龙应台《目送》扉页上的一段话:“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是的,父亲越来越苍老了。而能够保持着健康的状态,已是我最大的愿望。
人生的岁月似乎很长,而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却很短。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害怕失去的,就是时刻关心着我,会包容、原谅我的父母了。因为在父母亲跟前,我能很轻易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爱与被爱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