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六七,即无缘进学。乡野小子,清寒家境,盖习艺自力。尝只身远涉赣水闽山之间,蹀躞觅馔。忆道出小竿岭,车过廿八都,每觉万山腹地,天开洞府。其人烟辐辏,聚落明丽,目之所及,悉为青砖大屋。高下俨然,重檐鳞次,与平日所经所见僻壤山鄙,低矮泥墙土室,迥然大异。
流浪颠踬,忽忽阅十年,辗转入旅游门,踵步人武,自浔里踏鹅卵石街道,一路过枫溪止水安桥,穿深宅大院,看门楼花窗,默默慨叹往昔,其地之丰阜,人家之富庶,寓居之雅致。
复十年,参与浮盖山风景开发,携幞被寄足镇上。每于雨天或晚间,偕伴闲步枫桥街,时闻唢呐鼓声,箫笛悠扬。循声趋往,睹一室布一小舞台,一人手脚并用,一木偶跳翻笑怒,灵巧活现,耳目殊为一亮。予知廿八都有木偶戏盖自兹始也。又十年,予受委访问采集,综厘廿八都木偶戏之起伏兴衰。予也与廿八都,固可谓结缘之早且深者矣。
夫晚近,山河染霞,奉西方主义为正朔,数千年中华文明屡遭劫难。众多民间民俗流行高技绝艺,濒临灭迹,偶有所存,亦寥若晨星。近复拜金崇权思潮席卷,传统技艺尤是传承乏人,薪火飘摇。幸年来有识之士疾呼吁请,当政者痛定思痛,始有觉悟,传统文化终于渐有回归,流传于民间之民俗传统技艺,次第纳为非遗文化加以保护,更扶持培养传承之人。廿八都木偶戏有幸与焉,且晋升国家级非遗名录。今,书既勉就,道略其所歴所思,不啻喟然有感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