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几株垂丝海棠静静地开了。
正是春风似剪刀的时节,光秃秃了一个冬天的树枝间开始了萌动。几天不留意,便是“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浅数点红”了。这时候的海棠,还是一个个小小的花骨朵,大约是豆蒄年华的二八少女,含羞带怯,沾着清晨的露珠,楚楚可怜,让人不忍高声喧哗,惟恐惊了花开的节奏。金色的曦光穿过每个枝桠,明暗之间,透着朝气。看着她、宠着她、盼着她,一天天地,这心里头也是透亮的,鲜活的。
要不了几天,在春风的抚摩下,海棠的世界极速地变化着。头一天三两朵绽开如胭脂点点,疏密有致;第二天起早,呵,已是一片缬晕明霞。在阳光的照耀下,柔蔓轻舒、垂英凫凫,开得如锦似霞,满树海棠花吐露芬芳,遇到微风飘飘荡荡,花姿娇美,娇柔红艳。远望犹如彤云密布,恰似秀发遮面的淑女,脉脉深情,风姿撩人。
古人多爱海棠,放翁欲“露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而东坡更是痴狂,“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林妹妹的“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应是尽得海棠神韵;宝姐姐的“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则颇含人生哲理;而宝玉有云:以花之色红晕若施脂,轻弱似扶病,大近乎闺阁风度。所以此花又被称为“女儿棠”。
用“女儿”来形容海棠,最应景不过了。唐明皇就曾把杨贵妃比作“解语花”,这里的“解语花”,据说就是垂丝海棠,以花来比喻杨贵妃倾国倾城的美貌和才情,后来,人们更是以海棠作为善解人意的美人的别称。杨万里也曾把垂丝海棠比作女子,“垂丝别得一风光,谁道全输蜀海棠。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举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杏敢承当。”想象垂丝海棠盛放时,柔软下垂的红色花朵仿佛醉酒的女子,颜色如春晓之花,远远观看,一片鲜红烂漫,仿佛把蓝天都染红了。垂丝海棠的美,只怕与它花期相近的桃杏都不敢相比。
静静端详着那一树树花蕊,我分明听到了一种热烈、执著的生命纯音,简单而又灿烂地绽放着,独为赴春天这一季里最美的相约。历经苦寒的磨砺,开得短暂,却在春风里盈盈而笑、翩然起舞,摇曳生姿,尽情与风嬉戏、与阳光相拥。
不料夜间一阵春雷响起,紧跟着是一场急雨,全不是润物细无声的温柔。第二天早起一看,地上零落散着一片粉红的花瓣,实在是应了李清照的“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那花枝虽被风雨摧折,花朵却依然大片傲立枝头。一年一年,演绎着花事,妆点着春天。人的一生也如这三月海棠,呱呱坠地,经历漫漫成长期,有欢笑、有泪水,有过无尽风华,也有磨难和挫折,是萎靡不振还是昂然前行,最关键还是看自己。
除了小区门口,公园各处也尽是海棠花开,我们可以不必“故烧高烛照红妆”,姑且在春光画里徐徐行,慢慢欣赏她的柔美身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