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笸箩里的流年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zhoudd     时间:2016-02-24 08:36:48    「我要投稿

  奶奶有一对笸箩,一个用来盛针线,一个用来日常杂用,都一人合抱的大小、圆圆的口子、浅浅的帮。笸箩的背面还郑重地用毛笔写上爷爷的大名“刘牛仔记”,宣告着自己的产权所有。

  幼年时最爱奶奶的笸箩,因为那里出现的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针线笸箩里,不时有花花绿绿的零碎布儿,可以做成个小小的蝴蝶结缝在衣服上,有时候甚至会出现做好的漂亮发带,这些都是女孩子梦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小物件了。当然,这些都是姑姑带着她的女伴们在一起做针线时做的,除了专门给我做的,其他的我最多只能抢来臭美一下,过后基本上物归原主了。所以我最感兴趣的是奶奶的另一个笸箩,那里装的都是好吃的。

  马兰头、香椿、荠菜、紫苏、婆婆丁、鱼腥草、覆盆子、乌饭子……这些野菜的名字早就在古人的诗词间飞舞。我们追寻着野味踪迹,游走于春天的幽篁绿海里,用舌尖品咂春天。

  当这些野菜、野果出现在奶奶的笸箩里,那就是我们一帮孩童的饕餮盛宴。野果自不必说——覆盆子的甜浆、乌饭子的酸爽,都在衣服前襟的红一团、黑一坨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至于野菜,奶奶、妈妈、婶婶、姑姑们如厨神般将春天都变成了舌尖的美食。整个春天,她们变着花样调剂着一日三餐。奶奶带着我们在田野里、山坡间采来马兰头、荠菜、婆婆丁,清洗干净、开水焯后,配上肉或者鸡蛋,做成饺子馅;用紫苏做了卷薄饼;把树上的嫩香椿采回来,裹了面粉炸成一串串香鱼果儿……这一道道美味,都刺激着我们的味蕾。

  芳菲四月是野菜恣意葳蕤之时。我们最爱的当属紫藤花,一簇簇、一团团,花蕾细碎、如云似锦,一串串密密匝匝地缀在藤间缝隙。春风一夜庭前至,十里不胜香。四月一到,田间地头的空气中都洋溢着一股浓郁的香。日光通透,阳光顺着屋前的花墙罅隙泻进来,印出两个稀疏的影子——奶奶和母亲系了青布围裙,额前缀着微微的汗粒,把捋下的紫藤花瓣放在清水里,择净、清洗、沥干,放在一个搪瓷大盆里,将糯米面和着花瓣搅拌均匀,上锅蒸。时光在蒸煮中袅娜,质朴、恬淡而静美。当紫藤花糕出现在那笸箩里,尝一块儿,胜却人间百味。

  葱茏五月,艾叶飘香。清明前后,万物滋长,奶奶和母亲采了嫩嫩的艾叶,煮青、去涩、和上粳米和糯米磨的粉,做成青团,再分剂、包菜,于是那弯弯的月牙儿一样的清明果就放满了笸箩。闻到粽香的时候,端午节就到了,笸箩里不仅有粽子,还有奶奶提早晒好的艾叶——好让我们在院子里用艾叶煮的水洗头发。姐妹们一个个弯着腰洗净头发后,坐在太阳下面晒,乌亮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豆蔻的姣好在梳子与发丝间传递着青涩与馨香。奶奶还要在洗好的头发上别上艾叶,她身披日光,显得清瘦而矍铄,像镌在时光里的帛画,深刻又明晰。

  当秋天的最后一粒粮食归仓,冬天也不远了。更大的美食盛会便开始了,笸箩里不重样地出现着一切可以风干、晒干的食物,红薯干、南瓜干、萝卜干、柿饼……往往不等晒干,我们这些馋猫就已经开始偷吃,那滋味甘甜可口,回味无穷。

  韶光易逝。上次回老家时发现,那厚厚的夯土挡不住挖机锋利的铁爪,曾经的老屋已被叔叔推倒重新建起了新房。奶奶坐在门口的大树下,一个笸箩放在腿上,正剪着剪纸,看到我回来,立即站起来。本就小个子的奶奶更加瘦小了,而她的子辈们从田野小路上走出来,已经不再是儿时孱弱的模样,山乡野蔬、日月清和,将他们养育得清秀俊朗。奶奶精神依旧矍铄,笑着从笸箩里拿出一把南瓜干,“来,吃。”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我的眼角开始潮湿。拿过那个笸箩,里面装的是剪纸和南瓜干,举过头顶,笸箩背面的“刘牛仔记”清晰可辨,终于忍不住哽咽难言。

  时下众多的美食让味觉麻木,忙于生计、疲于奔波的我们,也渐渐远离了故乡与泥土,在诸多美味里,却遍寻不到最初的感觉,于是,开始追寻记忆中那些最初的舌尖上的满足。苏轼曾说:人间有味是清欢。说的大概就是这人间至纯真味。我们的快乐往往就在这一心一念、一品一咂间。

  当我们都在问时间去哪了,才突然想起来回首岁月,忆起那些活在时光背影里的人和食物,他们或隐于尘烟,或散在都市,却无一不烙印着故土的风味和淳朴,深深地印记在我们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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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丹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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