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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听古巷落人声

来源:江山新闻网    作者:jcc     时间:2016-01-27 08:39:24    「我要投稿

  冷雨敲打着市心街的老时光,瓦当滴着雨水。经风雨磨砺的青砖老墙,穿上苔藓小衣,那绿色里有点迟钝。古巷很窄,路面为方砖所砌,两边路肩下陷,中间凸起。历史把方砖这里一折,那里一折,人在行走时要躲过这些折,寻找安全的平地。有些砖头下是空的,不小心踩上去,脏水溅一身,实在很忐忑。

  这条街,老辈的人住的多。记忆中,这条巷子一直都这么老,现在看它还是这么老,每个黎明在这里升起,也像古董那样。送别傍晚,也都是古砖老墙。茶店、杂货店,烧饼店,店家开着木板门,顾客跨进木门槛,生意做得不紧不慢,赚得都是小票小钞。围裙、毡帽、便衣、火熜,为市心街独有。理发店的椅子、工具箱,老得可比七十古来稀。

  有一座古屋,圆弧门青石砌成。条形青石刀工分明,只看一眼凿的深度和棱边儿,就有力量“噌”地上身来了,血液里响起铁器凿石的声响,一下一下的,刺耳。附近菜农把蔬菜挑来,摆在古屋门口售卖。也许菜农不在乎卖菜这桩事,遇到熟人聊天才是要紧,撂下菜摊,跑到人家屋内聊天去了。

  三个六十几岁的女人坐大堂桌椅上,摆开三角阵,三张嘴围拢在一起,就是一个世界。房主戴厚线帽,皮肤很白。那两个没戴的头发花白。彼此应该很熟,知根知底,聊来聊去就那些家事,不新鲜。可是不聊,又觉得对不起那些陈年烂芝麻的事。

  这房子有天井呢,她们就坐在天井旁边,光线很足。

  天井有两棵树。一棵桂花树栽在大破水缸里,有些年头了。另一棵直接种在地上。两棵都长得亭亭如盖,得天荫护吧。光泄入天井,叶片倒是亮了,地上的石头还是很黑,一层岁月泥附在上面,脏兮兮。

  巷子里有人弹棉被,“嘭嘭”之声非常耳熟。铺子可进的门很小,门框砖砌部分涂着白石灰,几乎黑成脏色。斑驳,掉块,不明亮。师傅背着棉花弓,像侠士。木槌一下一下的敲击,弓弦跳动,自下而上,棉被就这样蓬松了。师傅是大陈人,瘦长脸,身板也瘦,穿藏青色衣服,围一条皮围裙,和市心街一样旧。当然,师傅也是很古旧的。

  快到年关了,师傅要给人家赶被子,白天在市心街弹,晚上回家加班,每天只睡两小时。有人搭讪,他停下来,把棉花弓往墙上一挂,先点支烟,从肺里吐出一口疲劳,再和人聊起来。那壮年女试探他职业反应,就说附近有家弹棉花的新机器运来了。师傅说,新机器又如何?大家还会认他弹。说完师傅又拿弓,弹起老手艺。老手艺可不碜。两个小孩子,挤在门框里,手扶墙,看得专注入神。小男孩穿红色小夹克,小女孩是粉色韩衣。明晃晃的,像两只彩蝶,落在门框上。

  此条古巷也是菜市,喧嚷充耳。从这条主巷另觅岔道进去,可以看见里面的楼群像要冲出去,却被外面的老房子死死地挡住。一处围墙探出几枝腊梅,一身古静。走过围墙,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蔷薇、菜地,门庭、洗衣板,都是有历史的物件。

  有家楼窗下设洗衣台,面积很大。水泥浇筑的台板,结实,不马虎。台面被刷子刷得很粗糙,都是麻洼子,手一抹扎肉。衣被放上去搓,很可劲儿,杀污渍,防滑,如人心愿。

  五盆万年青,紧繁密衍,棵棵壮实。叶边儿微卷,洇入它色。万年青是婚庆首选植物,本身承载着一个美好的习俗:新人出嫁,捧万年青到婆家,婆婆接过来必须给新娘一个红包,然后还要把这棵万年青植于盆中呵护好,它长得越盛越好。

  真不好意思,我无意闯入当年新娘的幸福领地。

  洗衣台前面,是一个小菜园,白菜、大蒜、萝卜,肥肥的,盎然一绿。光天化日,绿叶和根,情意绵绵。幸好那会没看到有人来摘菜,实在不忍心,看着人把这份情意生生摘掉。

  菜地下面也是旧楼房,地势低一些。楼道口把着亮儿,眼睛再进去,就只有暗影了。防盗窗锈迹斑斑,塞着拖把、盆景,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晾着的衣服,让人感觉裹过的肉体的余温还在。

  有一男的骑车过来,穿拉链衫,风一吹鼓嘟嘟。前面头发倒向右边,一撇一撇的,我看着他从围墙下绕过去,车轮带走了一些静寂。看他远去,只觉得自己是剩下的另一些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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