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教师,1985年9月,他和全国千千万万的教师一样,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迎来了第一个教师节。也就是在那天,爷爷买回来一台西湖牌14吋黑白电视机——那是我们村子里的第一台电视机。
在我的童年记忆中,每天吃过晚饭,爷爷就要掀开盖布,把电视端正地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我则嘴里数着:“一,二,三……”把家里所有的凳子找出来、摆齐了。等我们把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时,就有邻居家的小孩子跑来,“看电视了!开始了,开始了!”一听到孩子们的喊声,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也三三两两地来了。不一会儿,附近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都到齐了,有些来得迟些的人,还会自带凳子。厅堂里坐不下,就坐到门外院子里;凳子不够,我们自家人只好站着看。每天晚上都是如此,那种热闹的场景,让我记忆犹新。
不过,这种热闹的场景也会被打破,有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山风,把架在屋外的天线吹歪了,电视屏幕上的图像会瞬间扭曲变形,声音也不再清晰。这时,爸爸就出马了,他脚踩高凳,手握竹竿,小心翼翼地开始转动天线。而屋子里的人则大声指挥:“往左转一点,再转,再转……好好好!停!”可是,说“停”的时候已经迟了,爸爸又不得不慢慢地一点点往回转。
后来,村子里有户人家买了一台14吋的彩色电视机。于是,每天晚上,村子里的一部分人又涌向了那一家,我家的拥挤现象终于有所缓解。不过,我还是得每晚在邻居们回家后,把小凳子一条一条地归位。那时候的我愿望多简单,就是希望村子里再多几台电视机,这样就不用每天搬凳、收凳,也不用时不时地被爸妈要求让座了。
我的愿望竟然很快就实现了。大约只过了三五年,村子里已经有好几十户人家买了电视机。这时,人们不再需要聚集在一两家看电视,原先那一到晚上就挤满整个厅堂的场景也逐渐消失了。
再后来,电视变成了每家每户平常的日用品,甚至一家有多台电视也不奇怪。
如今,爷爷不在了,爸爸也走了。然而,老屋还在,老屋里的八仙桌也在。只是再打开那落满灰尘的电视机,只留下一片茫然的雪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