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仍记得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一幕,记得那怯怯的眼神。
那一年,我送走了一届毕业生,又接了新一届的学生。接班后,班上的学生都与我很亲近,有事没事总喜欢围着我转。正当我为自己的亲和力暗自得意时,却发现班里有一个女孩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别的学生围着我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唯独她却从不开口,眼神是怯怯的。我心想这是个胆小、多愁善感的女孩。
一周后,学生随笔交上来了。批阅那女孩的随笔时,我特别留意,希望从她的随笔中能发现端倪,结果却让我很失望。凭我的经验,多愁善感的学生因为情感细腻,写作水平应该不错的。可是她的随笔就像记流水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既没什么细腻的描写,也没什么情感的流露,与她的同桌简直有天壤之别——她的同桌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是语文课代表。于是我例行公事,就在这个女孩的随笔本上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评语。
自修课时,随笔本发下去了,我正好在教室里,无意间瞥到了那个胆怯的女孩,发现她正悄悄地瞟同桌随笔的评语。我心头一颤。她那隐秘的偷偷地一瞟,让我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怯怯的,总是小心翼翼的。我的脑海里再也忘不了那怯怯的眼神、那小心翼翼的样子。
第二周随笔交上来了。批阅那女孩的随笔时,我在她随笔本上写下了这么一句话:“不要以为同桌是白天鹅,而自己只是一只丑小鸭。你在老师眼里,也是一只文静可爱的白天鹅。”
随笔本发下去了,我悄悄地观察女孩的反应。只见她看到我的评语后,眼神顿时一亮,然后轻轻地合上随笔本,放进抽屉里。过了一会儿,又悄悄地拿出随笔本,打开来再看看,脸上始终荡漾着笑意。
第三周的随笔,批阅到那女孩的作业时,我发现她写得很用心,虽然文章还是不咋样。我再次毫不吝啬地写下这么一些话:“其实,你的文章和你的同桌一样有优点,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你叙事条理清楚,语言简单通顺。不是有句名言嘛,简单也是一种美。相信假以时日、好好训练,你的文章也会很漂亮。你在老师眼里也会是一颗闪亮的星。相信自己,你能行,可爱的女孩。”虽然我很清楚,女孩与她同桌之间的距离。
就这样,不知多少个来回后,女孩终于会找理由亲近我了,我们渐渐变得亦师亦友。慢慢地,女孩怯怯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样子都不见了。我呢,像是看到了春苗在萌芽,只要有机会,就及时鼓励她、赞美她。她的写作水平竟然真的渐渐提高了,文章也越写越好了。
后来,女孩考上了高中,我也调到了城里继续教书。我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似乎把彼此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我忙完手头的事情,翻开一张报纸,看到了那女孩的名字。哇,她居然在报上发表文章了!我迫不及待地阅读起这篇题为《爱的礼物》的文章。文章写的是一位老师如何鼓励她,让她告别自卑、树立自信心,最终使她变得与同桌一样优秀的故事。女孩的文章写得漂亮极了,心理描写逼真、语言灵动、文采飞扬。女孩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这位老师”感激之情。
我由衷地欣慰:那颗曾经黯淡的星,终于闪亮了。女孩不忘我的教诲、鼓励、赞美,把这一切称之为“爱的礼物”。其实,女孩的变化、进步、成功,又何尝不是她给我“爱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