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晚上把甜瓜壳和瓤籽暂时盛在器皿中,翌日发现被翻动过。籽和瓤已七零八落地分散开。该不会有老鼠吧?想想也不大可能,屋内藏不了身。但是,看迹象确实有动物在夜里来过了。
时常听见厨房外墙上不知哪种动物的鸣声,大嗓门,声源雄壮,中气十足,似习过武。几次踮脚观望,却不见其踪。难道是它?
可以设想,在这个铺满月光的夜间,某个动物从窗台进入了我家。它不是小偷,不是强盗,而是月亮的客人。月亮为动物铺起巨大的白白的丝绢。夜深人静,丝绢上只有它在行走。我该怎样去描述它行走的方式呢,是鲁莽还是优雅,是冒进还是谨慎?
当然,它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甜瓜的瓤籽。也许,要经过沙发、经过餐台,在无人的世界里,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后来,一阵风送来了食物的香味,它精准地找着了盛放甜瓜的地方。吃饱了,没有食粮之愁,就对着月光即兴唱了几首歌。
夏夜,月光,虫声,丝绢。还有那甜瓜飞溅的汁水以及一屋的宁静。
二
虫与星,仿佛有一根根丝弦连接,虫子叫一下,星星就闪一下。虫声交集,群星闪烁。
月光盛在一个黑暗的大碟中,刚刚好,溢不出,跑不远。街灯、楼房、小径、大树,都浸在如水的月光中。黑暗在哗变,月光在渗透。黑暗躲在楼房的背后,躲在山岗,躲在一个人的心里。黑暗躲到哪,月光追到哪。黑暗没有办法时,会躲到树底下,没想到,月光一弯腰就进来了。
黑暗就是能使月光进来的地方。
月光在天上,就不会弯腰了。月光在天上只走路,云朵比它走得快。云朵遮住月光时,就变成厚厚的灰色幔布。月光被云朵握住,圆月还能怎么样呢?圆月进了一个大的手术室,天空把世界隔离。云朵豁开一条线的地方,像有小鸡出壳。人们提着心,猜测着手术室中的一切。
在焦急的等待中,云层突然哗地拉开了,圆月被推出手术室,月光又白花花地流进黑夜。
穿着灰色衣服的云朵,没有家吧。它们是化缘的僧人,四海为家。走累了,就在星星的院门外躺一躺。穿着白色衣服的云朵,都有家,它们住在很多人的故乡里,那些水流花开的地方。
多么静。圆月就在我的窗台,虫鸣好乖。天上有湖,云朵飞走,星星梦见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