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腐乳是餐桌上最佳的佐菜,尤其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经济拮据,腐乳在家乡是一道美味的常年菜,很开胃。
对于腐乳,我有着很深的感情,宛若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当年几乎每餐,我都会要些腐乳下饭的——送入嘴里,清香在唇齿间撩拨时,母亲做豆腐乳的情景就会映在我的脑际、心田……
每到腊月,母亲就开始酝酿做豆腐乳。那个时候,什么东西都要凭票供应,豆腐也不例外。而母亲总会想方设法,在每月定量供应的豆腐票里挤出一点,加上用其他票证向邻里兑换一点,日积月累,到了终于够做一坛子腐乳的时候,母亲就开始大显身手了。
做豆腐的流程,可以说是个艺术创作的过程。别看母亲识不了几个字,但对自己将要做的腐乳却精益求精。我家祖辈世居城区西塘弄口,门前不到20米处有一口四眼井,弄口有两家豆腐作坊,用的都是四眼井的水。
决定做腐乳的头天傍晚,母亲会向豆腐坊预定几板最新鲜的豆腐,翌日清晨搬回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随后,她叫我到屋后的另一口老井里吊几桶水,把豆腐放进清水里过滤,如此三番五次。母亲告诉我,这是在滤去豆腐本身的一些味道,使自然之水渗进豆腐里,这样做出的腐乳清香可口且鲜爽。
豆腐被过滤一天后,就被取出来沥水。然后,母亲把这些豆腐切成均匀的小块,整齐地放在装有干净稻草的竹匾上,再在上面盖上野外采来洗净的野草枝叶。一星期左右,豆腐就长出绒绒的细白长毛。母亲一看发酵了,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辅料,有盐巴炒辣椒末、冬笋根熬的汤……母亲用筷子将发酵的豆腐,一块块地放进洗净的坛子内,待全部装满,再往里面倒冬笋汤,接着是添进香油、麻油和生姜片等,最后用纱布封口,存放在通风阴凉处。
等上十天半月,腐乳能吃了,每顿夹出几块端上餐桌——结果是一家人胃口大开,饭总是不够吃。
如今生活好了,我时常应邀去参加一些宴席,席间总是有人要点腐乳,尽管也很够味,但总觉得没有母亲做的好吃。也许几十年来吃惯了母亲做的,无形中就感到是一种亲情,是一种爱恋。
自母亲逝世之后,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腐乳了,但那份香味始终萦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