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中学艺术楼南面,有一棵饱经沧桑的桂花树,树下立着一块“江山市名木保护标志碑”,碑上镌刻着一首四言诗:
与菊同季,不争俏妍;清高独赏,芬香四溢;金风送幽,沁人心脾。
与校同庚,阅历颇丰;独占三秋,气夺群葩;默默无言,下自成蹊。
这棵桂花树从老校区迁移而来。当年,它生长在总务处旁边,高大挺拔,张开的树冠犹如一片绿色的蘑菇云。犹记得,1979年仲秋的一个夜晚,我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阵浓郁的桂花香突然扑鼻而来,包围着我,让我全身麻酥酥又轻飘飘的,灵魂似乎也开始脱窍而出,飞离了校园,飞回了家乡,看到了门前的晒谷场屋后的菜地竹林,看到了父母亲黑黑的瘦瘦的笑脸。我僵立在那里,好想痛哭一场。
后来,不管身在何处,一到丹桂飘香的季节,我就想回到母校去,回到桂花树下,缅怀那段如歌的岁月、无悔的青春。桂花树下又常常遇到许多热切的面孔,一样是回来寻梦的曾经的江中学子。他们也正在桂花树上寻找“曾经以往”的确凿证据。三年就是一生,走过就是永恒,有谁能够放下往事,放下怀念?
如今这棵桂花树已经很老了,特别是经过校园大搬迁的伤筋动骨,原来风华绝代的花样美男,已成了乐天知命的长者,静静地坐在校园“憧憬大道”旁,和老水井为伴,慈祥地看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样神奇的景象,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想象里。
据说,这棵桂花树是1906年来到江中校园的。这一年,“文溪书院”改名为“江山中学堂”。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的校名更改,而是江山教育史上一次重大革命。这次革命的倡导者和领导人是县令李钟岳。李钟岳是山东安丘人,但他人生中最忙碌最辉煌的三年却在江山度过。他铁骨铮铮,敢于以硬碰硬,曾严厉惩治横行不法的“教民”,大快人心;他虽是科举出身,却不保守落后,提倡新学,废除旧学,大胆聘请懂新学的江山人毛云鹏,代替“文溪书院”的遗老遗少来管理新学堂;公而忘私,慷慨解囊,开办之初经费不足,他捐俸银相助。三年间,江山县内学校林立,文教昌明,人才辈出,深得百姓拥戴。
可悲可痛的是,李钟岳英年早逝。1907年李钟岳调任山阴县知县不久,就接到绍兴知府贵福抓捕秋瑾等革命党人的命令。李钟岳和秋瑾素昧平生,但出于对革命党人的同情和敬仰,他始而托故拖延,继而虚张声势,促其逃离。但秋瑾拒绝逃跑和投降,选择了战斗,不幸被捕。李钟岳待之以礼,敬若上宾。坚强的秋瑾也被感动了,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大字,用以明志,也作纪念,至今还由李钟岳后代保存着。秋瑾被杀后不久,李钟岳竟选择了自杀,因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李钟岳,世纪之交江山大地上的一棵芳香四溢的桂花树。他崇学创新的改革精神,蔑视死亡的牺牲精神,记录在江中校史里,融入了一代代江山人民的血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