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佩熟悉校徽的孩子从身边走过，偶遇步履蹒跚的老师，不免想起或谈起我的母校——江山中学。我在那里度过了三个春秋，那儿留有我青春时光最美的一段记忆。

　　学校拆迁了，似乎拆碎了数千名老师、近二万校友的精神家园，留在记忆深处的梦变得有些支离破碎。难道就没在校址上留下一点影子——哪怕一座亭，一个赛台，一口井，或那棵桂花树……我特意寻了个日子，循着当年的足迹走去。

　　多年前的我，肩挑蕃薯，手提米菜，从离城二十五里的乡下步行上学。到了城里，意识到我这身打扮有些不合时宜，常常拐入小巷。

　　现在依然能找到那条幽静的小巷，走进巷子里，宛如隔离了城里人的眼光。巷子又深又长，不论什么时候那里都是寂寂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不高不矮的围墙挡在两边，上面印着斑驳的苔痕。春来时，墙上挂着一串串苍翠欲滴的藤蔓，简直像古朴的屏风。墙里常常是人家的竹园，修竹森森，不时传出孩子的娇嗔声。若是自己家园，我就不必过肩挑手提之劳，更不会有翻山越岭之苦了。

　　沿街东边原是学校，一幢幢高楼覆盖在校址上，我估摸着这是学校大门，那是教室，宿舍，食堂……沿街西边一座前墙是木结构的排门，一座依稀是油漆柴门的老房子还在，我驻足观望，倍感亲切，好像正在迎接多年未见的朋友，又似母亲守望远方游子的归来……黝黯的门上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正在诉说岁月的流逝。

　　一排树，操场北边的一排树，映入眼帘。

　　站在远处看，发现有熟悉的影子，走近树旁，高若六七层楼的水杉、皂角、梧桐树，似乎又没有那种影子。我细细搜寻，水杉树还是向南倾斜着，皂角树的枝条虽变得粗壮些，但分枝的形状依旧，梧桐树上那些疤痕好像还是原样，只是变大了，变淡了。树荫下原有高低杠、单双杠，前面是四百米椭圆形跑道，这儿笔直部分正是百米赛跑的地方。现在只有几个女人围坐着闲聊，没哨子声，更没有热闹欢快的场景。记得每当赛跑结束时，我便踉踉跄跄走到树下，靠在铁杠上喘气，平息下来时看见，城里同学轻似燕子，在高低杠上，上下翻滚，我好生羡慕，因自己是乡下学生，初次见。我悄悄地走过去，扶着双杠，与肩齐平，两脚用力一蹬，身体灌铅一般，根本没有翻越的可能，便对同学刮目相看了。那时没电视，而今看到奥运冠军，觉得还没有当初同学那么潇洒。

　　如今，站在原来的地方，触摸不到铁杠，更没法偷偷地一试了。我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用脚丈量百米赛场，估摸着足下是否正印在当年的脚印上……发现周围静静的，她们停止聊话，关注着我，才意识到这儿是她们的家园，哪里是我寻找足迹、挖掘记忆的地方。

　　如果你想去看看母校，我提醒你：原来学校大门斜对面有两座老房子还在，操场北边的一排树还在。

　　当我再次遇到母校老师，望着他们单薄而衰老的背影，不禁怜悯起来，似乎他们也失去很多。

　　拆了，拆了，母校拆了，母校真的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