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家人吃饭，父亲总是最晚吃。母亲下班前，他总是笑着要我先吃点填肚子。他盛的第一碗饭也必先端给母亲，然后再给自己盛。若尝着那样菜觉得好吃，必要夹点给母亲，笑着说：“这菜好，不辣，你多吃点。”待母亲碗里的饭快完了时，父亲会不声不响地拿过碗把饭添得满满的。母亲多夹了几筷子的菜，第二天的饭桌上又会再次出现这种菜。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着。

　　现在，父亲母亲都已是垂暮之年，吃饭时父亲依然等待母亲回来才吃，第一碗饭依然是先端给母亲。

　　那一年我才上小学，全家人在一起吃着平时舍不得买的红烧肉。吃得兴起的我把整盘菜端到自己面前，准备大快朵颐。只听砰得一声响，父亲放下了碗筷，一字一句地说：“把菜放中间。”饭后，我闷闷不乐地坐着出神，却发现父亲悄悄来到我身侧：“娴，你母亲是我们全家的至宝！”又眯着眼睛说：“你母亲其实爱吃肉，我跑了很多家才买来这么新鲜的肉。”我心里一酸，母亲爱吃肉，但是从来不会伸筷子去夹，她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给了父亲和我。父亲为了母亲，偶尔打打牙祭，买她喜欢的红烧肉，而自己的喜好早已丢在了岁月深处。

　　牵扯了几十年，也许终究有放手的一天，赢不过生老病死，但某些习惯，依然会继续的。母亲的一生是幸福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夫贵妻荣，但有一个习惯于每天等待她吃饭的丈夫，有一个习惯于每天为她盛饭的丈夫，作为女人真的算得上是幸福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印证了父母亲那代人的爱情，虽然他们也许并不懂得其中的含义。像一些那时候的青年一样，他们没有温馨的约会，没有浪漫的回忆，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父亲却实实在在地呵护了母亲一辈子，为母亲递了一辈子的饭。

　　他们说不上是爱情的爱情，足以温暖彼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