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福(又名加福),用现在的地名来说,是我市大桥镇黄石村枣垄自然村人。清光绪庚子年,刘家福造反,威震江南。
清光绪廿五年(1899),江山大旱,刘家福鼓动江城万昌米行门前购米不着(老板杨万昌囤米不粜想抬价)的饥民们抢劫了大米,邻居武举人何六师报了官,刘家福逃命至福建浦城九牧,化名刘志标。他明里是开饭铺,暗中却与终南会首领程铁龙、罗有楷大量结交浦城、江山为主的绿林好汉,蓄积力量。翌年,即清光绪廿六(庚子)年(1900),刘家福强“借”了许达佬为头的清兵渔梁营所有的武器,于六月十九日竖起了“兴汉灭旗”的大旗,起义造反。义军用佯攻水安桥分散清兵力量的办法,成功袭击了廿八都枫林营,攻破了仙霞关,夺取了峡口镇。驻兵峡口时,玉山的郑呈宇(人称“铁辣椒”)带领五百多人前来会师,所部戈大眼、三角男,勇猛无比。继而进攻清湖时,在皮石垄揭竿响应的刘家福的义弟吴嘉猷(绰号“癞头丑”)带领千余人前来清湖溪西岸配合,对清军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义军很快击溃了驻防清湖的清军游击陆嗣愷部,抢渡了清湖溪。因是夜里打仗,为便于与老百姓和敌兵有区别,起义军头裹红巾,所以老百姓称他们为“红巾军”。渡过清溪后,即六月廿三日攻入了江山县城。城内武举人王修德树旗响应,江山知县周绪一从水星楼下的水洞爬出城外,直奔衢州府告急。义军取关攻城节节胜利,势如破竹,百姓拥戴,青年踊跃入军,这时“红巾军”已壮大到一万多人,他们在江山休整了三天,并成立了小朝廷,名为“罗平国”,并设朝仪置百官,摆酒宴庆贺。然后兵分三路,由“铁辣椒”带一路攻打常山县城,刘家福亲自带一路围攻衢州府,再由“癞头丑”带一路前往龙游。当时,太平天国早在三四十年前就灭亡了,而翼王石达开的崇拜者们却于桐庐一带联络了两千多人,在那里候着,只等刘家福部队一到,即一呼而起,参加“红巾军”。可惜,这一夙愿他们没有实现。因为虽然“铁辣椒”带的那支部队非常顺利,于廿四日便攻克了常山县城,但衢州到底是府城,驻防的清军较多,加上前三天就得知江山失守,他们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刘家福带兵从六月廿七开始围攻,至第七日尚未攻破。那么,刘家福为什么不调集常山、龙游的部队一起攻打衢州呢?原来是预防清军不知从何方前来增援衢州府,自己身后受敌。这时,“癞头丑”产生了设立根据地的想法,便从龙游拉回部队至衢州,劝刘家福回老家坐“江山”。于是两军会合打道回府,但不往江东的后溪街、大溪滩、赵家过,而走溪西的航埠、上治、下治、四都、上余路线,原因是好与常山过来的“铁辣椒”带领的部队会合。没想到三军会合行至上治祠堂休息时,被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派来的浙江抚军刘树棠指挥的政府官兵包围袭击,清兵凶狠至极,大肆砍杀义军,现场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当时祠堂内堆满了义军尸体,地方血流成河。现在上治的一些老人说,这是他们父辈亲眼所见,传谈下来的。义军奋起还击,但损失过半,只好急速撤往玉山,攻城不下,退到八都仍被浙江、江西、福建会同兜剿的清军包围,义军少数突围,大多壮烈牺牲(包括“铁辣椒”),全军覆没。清政府为了斩草除根,令浙江总督黎天才、江西总兵辛道法、福建建镇总兵敖天印,对反贼余部务必彻底追剿。所以,其时玉山、江山的土地被三省会合的官兵踩满了脚印。吴嘉猷被捕就义,但刘家福不知去向,既没被俘,又找不到尸体。那么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这得从旁说起:
江山县归厚乡大溪滩庄祝松生,是该庄唯一的晚清秀才,他不仅有文化知识,而且还懂医学知识,常替人把脉看病,医术不错。家庭生活尚可,前妻亡后续娶继室。但寿命不长,到民国十年(1921)年就壮年撒手人寰。他离世时继室生的儿子祝葆瑜十来岁,民国三年(1914)年生的女儿祝宝珠年仅八虚岁。断了经济来源,家中生活逐渐拮据,后来后妻靠替人纳鞋底微持生计。到女儿十二岁时,实在无法生存下去了,经人撮合将女儿领给崇善乡上余庄窑墩地方的李廷寅家作童养媳。李廷寅的爷爷也是清朝时的秀才,这一姻缘也算门当户对。李廷寅生有三个儿子,这位童养媳是给小儿子李炳海做老婆的。祝宝珠到夫家后,看到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经常到家里走动,这男人生得健壮扎实,功夫精湛,打的是南拳、南少林拳。这男人不但武功好,而且也像娘家的爹一样,会给人看病,医术高明,但因穿戴破旧,窑墩人叫他“讨饭先生”。老公告诉她,听母亲说这人以前住在我们家里十多年。这男人不仅到她夫家走动,有时还要和公公一起去与江山交界的常山砚瓦山对面的一个高高的叫雪坑的山坞里,探望一位生病的友人。这两个男人是我们家的什么亲戚呢?公公告诉她:“现在从清朝转民国已十几年了,讲破没关系了,实话告诉你吧,这两位我们江山的男子汉,是大英雄啊!他们就是光绪廿六年发兵造反的头,住在雪坑的那个叫刘家福,住在我们家的这个是刘家福的旗牌官王炳生,他是大溪滩乡达埂人。”后来,祝宝珠从王炳生口中得知,当年在上治大混战时,刘家福身负重伤,吴嘉猷命王炳生负责保护刘家福,自己和郑呈宇则带兵撤往玉山。王炳生身强力壮,背起刘家福登山穿林,昼伏夜行,饿了摘山果充饥,并采草药为刘家福医治伤口。后来想方设法,用炒热的芝麻把刘家福烫成大麻子,并改名换姓后安顿在雪坑一善良但也痛恨朝廷腐败的农户家里。为安全起见,两人分开躲藏。雪坑离城远,而且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安全一些,刘家福住此。王炳生则故意到离城近一些,但也偏僻的窑墩落脚,这样便于获悉朝廷信息,可随时向刘家福报告。而选择李家的原因是,李廷寅兄弟九人,且拳脚不错,他因患红眼病视力不佳,地方人称他为“瞎目老虎”。他的父亲功夫极佳,带了很多徒弟,但不教他这个儿子,看准他功夫好了要闯祸的(到了民国八年真的与大夫第人为山场事打群架出人命案后外逃至桐庐几年后返回),他就从门缝中偷看父亲怎么教徒弟,然后模仿照学,竟被他学得比其他正式徒弟功夫还好,所以没人敢欺负王炳生这个外来的“帮工”。以前李廷寅经常去雪坑看望刘家福,并转告刘家福与王炳生之间的相互问候,去时总要带一些粮食。有时李廷寅家事忙碌,雪坑的那农户就出来看望王炳生,回转时带粮而去。后来转民国多年了,造反之事已无人追究,王炳生便回到达埂老家,但仍经常过来走动,且经常用做郎中赚来的钱资助雪坑那农户,直到耄耋之年于达埂老家床上,因在被窝内烘火熜致失火而被火神送上天。而刘家福因当年伤势过重,身体一直未能恢复,五十岁左右便病逝于雪坑。2007年84岁的祝宝珠老奶奶还对当年的所见所闻记忆犹新。关于刘家福造反打仗的过程窑墩人知道很多,因为当年在八都被政府官兵围剿时,少数突围出来的义军当中就有一个绰号叫“麻子汤瓶”的窑墩(又名绕墩,书用名陶村)人。
无巧不成书,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毛泽东的这些“最高指示”一下达,不仅小县城的知识青年(其实,基本上是小学、初中毕业生,高中毕业生极少数)要“上山下乡”到农村安家落户,而且北京、上海、杭州等首都、直辖、省会各大城市的知识青年都必须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时,杭州知青毛年成应命来到江山县上余乡插队落户,和本地农民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后得知他有机电知识,就叫他到乡办企业上余农机厂修电机。当另一个乡办企业上余水泥厂建厂后,乡里又抽调他到水泥厂担任首任电工,因娶妻王氏系水泥厂边沿的乌房山人,到邓小平政策下放青年可以回城工作时,他就没有回杭州去。后来到江山开关厂当工程师,现已退休。他在上余村“绣地球”时,以及在上余农机厂、水泥厂做工时,有人问他,全省这么多的农村,你为什么选择下放江山的农村呢?他说,他下放江山,是有历史渊源的,因为六十几年前他的爷爷曾到过江山,对江山的印象不错,现在由我这个孙子,替他旧地重游而已。爷爷,就是1900年剿伐刘家福造反军的政府兵勇的指挥官之一。
有趣的是,毛年成这个当年剿灭刘家福造反军的指挥官的孙子,竟与当年保护和救助过刘家福的李廷寅的孙子李唐基,在上余水泥厂成了同事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