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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祠堂

来源:今日江山    作者:del_user_4405     时间:2011-01-28 14:16:35    「我要投稿

  遥想故乡,最忆是祠堂。据父辈说,祠堂距今已有上百年,为祝姓家族所建,土改后归属村集体所有,尽管没有雕梁画柱,可四周也有百丈见方,在当年看来可算是村子上最宏伟的建筑了。原先祠堂上厅安放的是供祝氏家族朝拜的泥塑佛像,在破旧立新的那个年月里已被拆除改建戏台了,由此祠堂成了村里人的文化活动中心。因为祠堂同我老家的房子是门对门,于我而言,这座祝家祠堂也成了我童年时代嬉戏的天堂。

  无人照看的童年同样是快乐的,“猫捉老鼠”是童年伙伴们在祠堂里始终做不厌的游戏。还清晰记得,为让“猫”不易捉到我们演老鼠的,我还千方百计寻找躲藏处,不管这个角落有多脏多险,只要不易被找到,就会一个劲儿地往里钻,有时整个脸蛋都会被大大的蜘蛛网罩上,弄得满头污垢也满不在乎,依然玩得劲味十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好笑,因为童年毕竟是童年,有时明明将自己藏得好好的,硬要朝“猫”的方向喊一声:“我躲好啦!”可想而知,聪明的“猫”会循着喊声,将“老鼠”们一个个顺利地逮出。于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算结束了,接下来会重新开始另一场表演,童年的游戏就是在这样没完没了中玩着。

  然而,并非每次游戏都会那么好玩。有一回,也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因为总想藏得隐蔽一些,使了好大一番劲才躲进戏台底下堆放着的大杉木间的夹缝里,虽然也朝“猫”喊过话,可这回就是始终逮不着。童年的伙伴是没有耐心的,找了几回都没音讯的话,也就不来理你了,他们一帮人又会重新组合,玩起其它花样的游戏。在杉木堆里躲了老半天的我,这时才想到要爬出来,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使劲,都是徒劳,心中不由得恐慌起来,一种求生的欲望,逼得我一个劲地放声直哭。此时,才引起了同伴们的关注,其中有个比我年长一岁的小伙伴,急中生智跑往对门我的家里,将我正受到的遭遇告诉了坐镇堂屋、并一天到晚几乎只有一个表情的威严祖父。听此消息,祖父三步并两步立即赶到我“出事”地点,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我从夹缝中拖了出来。

  祠堂的乐趣不只属于年幼的孩子们,一到空闲季节,村子上的大人们也常常来此聚会。有一年刚入冬,村子里组织了一支舞龙演出队,排练节目就放在祠堂大厅。记得当年已满花甲的七爷是舞龙队里最活跃的一员,他既是演员也是导演。七十年代家乡人的生活还不富裕,七爷一帮人穿戴得极其褴褛,今天看来比大街上的乞丐好不了多少,但他们个个都玩得十分开心,无忧无虑地倒像成了神仙。就说拴在七爷腰间的那条打了无数个结的裤腰带,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一次,提着龙头一上一下正舞得十分起劲的七爷,裤带子突然又断了,还没等七爷缓过神来,破裤一骨碌从腰间滑到了脚跟,成了光屁股的七爷,引得在旁的男女老少顿时前翻后仰哄堂大笑起来。

  不过,以七爷为首领的这支苦中寻乐的舞龙队,在当年着实风光了一阵子。这帮多数连粗菜淡饭也吃不饱的穷汉们,每晚都会早早地来到祠堂,跟着七爷一招一势地比划开来,乐此不疲的七爷,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绝招传授给所有队员,个个学得认真而又刻苦。一天,这支学有所成的舞龙队,终于隆重地将自演自导的节目搬上了祠堂戏台,让很少出过远门的家乡人大饱了眼福。之后,七爷又带领这支舞龙队到全乡各个行政村进行表演,所到之处演出获得出奇成功。七爷的名气在方圆十里,一下子就家喻户晓。我想,这支从祠堂里走出的舞龙队,也许就是家乡人有史以来,传播的最远和最有影响力的一次文化活动了。

  祠堂里不仅仅只有欢笑,有时的气氛也是相当严肃的。总觉得那时的大会小会很多,每逢上面来了什么精神,村官们都要召集全村所有劳动力来祠堂开会,将上面的有关精神一条一条地向村民们传达。尽管台上讲得喉咙沙哑唾沫四射,但台下的村民大多是听不进去的。这些祖祖辈辈坚守故土的村民,既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因为所谓的会议精神离普通百姓生活实在太远,村民们听着这些索然无味的上级精神,在不以为然中常透着一丝漠然的神色,加上那时村官们的文化程度也有限,对上头的精神吃得不深也不透,在一知半解中,讲起来简直有些不知所云,自然台下听的更是腾云驾雾。于是,有的自顾打起了瞌睡,有些妇女索性做起了针线活,淳朴的村民们固执地信奉,只有脚下的这块黑土地,才是实实在在生活的全部。而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家伙,常来回穿梭在会场间嬉戏打闹,对台上大人们的那份郑重其事却毫不理喻,有时我们的嬉笑声会比主席台上讲话声还要响,这时台上常会走下一个人来把我们一个个赶出祠堂,不过等当官的一走,我们这帮小顽皮又会偷偷地溜进祠堂,重新捣蛋起来。

  年幼无知的无法无天搅乱的是会场秩序,可是明理的大人们偶尔也会做出无法无天的事来。事情的起因是个“贼骨头”,在那饥荒的岁月,一旦到了收获季节,一些小偷小摸便打起了庄稼的主意。邻村的王麻子就经常光顾我村的庄稼地,虽然村子里的人早已有所觉察,但苦于没有被当场发现,尽拿他没办法。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一日傍晚,王麻子终于被守候多时的五奎叔他们当场擒获。对王麻子的审讯就设立在祠堂里,此时,祠堂的气氛立即变得凝重而又阴森起来。毫无疑问,村里人对王麻子这样的惯犯,是绝不手软的,起始是让他跪在地上接受审讯。年幼的我,那时始终不明白,村里人是觉得惩罚王麻子不过瘾,抑或是觉得王麻子不够坦白,五奎叔等三个彪形大汉各向王麻子狠狠地扇过三五巴掌后,先是将两耳痛得还在嗡嗡作响的王麻子扒光了衣服,而后将其绑在屋柱子上,用竹梢鞭狠狠轮番抽打,痛得王麻子呼天抢地地求饶。那时,日子本就过得紧巴巴的村里人,对偷盗口粮的“贼骨头”很是深恶痛绝。于是,接下来的惩罚更为残忍,王麻子的双臂被反绑背后,而后用粗绳子将其一次次悬空吊起。这时,王麻子痛起来的那一声声惨叫,更让在旁围观的我听了不寒而栗。

  吃了一夜苦头的王麻子,第二天并没有被立即放走,仍被五花大绑地捆在祠堂的柱子上,且一连饿了三餐,心软的母亲看不过去,便让我端了一碗饭给王麻子,已饿得两眼发黑的他,一个劲儿地向我致谢。那时,尽管对“贼骨头”的概念有些模糊,但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为此,对王麻子的连声道谢,我却不屑一顾。当时那种无知可笑的神情,被仁慈而又细心的母亲一眼就看穿,于是就在那个晚上,同母亲睡在一起的我,平生第一次聆听了母亲同我讲了一大堆,关于善与恶、是与非的“大道理”。其实以我现在的理解,那晚母亲讲得最主要的就是这两层意思:第一,像王麻子这样的偷盗行为是可恶的;第二,盗贼毕竟是人,对人对生命应该给予尊重。也许,这就是当年母亲让我端饭给王麻子吃的理由。

  如今,母亲、爷爷和七爷已相继病逝,儿时的伙伴也已为人父为人母,五奎叔和王麻子也都上了年纪做了爷爷,无人修缮而变得破败不堪的故乡祠堂,早已被四周高大的水泥楼房所淹没,失去往日的辉煌与威严。然而,故乡祠堂那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在我看来仿佛仍然承载着故土许许多多,那份难舍的乡愁和那份悠远的记忆。我想,这就是心中永远的故乡,永远的祠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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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郑小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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